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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京是局裡最後一個知道自己被相州日報報道的,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獲取新聞的主要媒介逐漸變成了電子產品,傳統紙媒已經處於沒落階段。
在看報紙的過程中,他的心情從懷疑到震驚,從震驚再到感慨,沒想到看起來勤勞樸實的海波哥竟然是名記者,一切只能說機緣巧合,造化弄人。
他還沒從上報紙的後勁裡走出來,一則訊息又讓他陷入到自我懷疑當中。
在剛剛召開的黨組會議上,沈建華局長提出讓張曉京同志擔任辦公室副主任,那可是實打實的副科級幹部!
從科員到副科級,只有一字之差,卻已經是雲泥之別,從工資上看不出太大差距,但意味著張曉京邁過了90%的公務員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鴻溝。
代入修仙小說裡的體系來說,張曉京從築基期升級為了金丹期強者。
兩個級別的差距還體現在以下幾點:
科員只能從事機關底層的工作,屬於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裡搬,副科級已經可以參與高一級別的決策,王磊在職時張曉京作為拎包秘書還可以在工作上享受副科級別待遇,現在只能靠自己。
從交際圈子來說,科長是不屑於和科員在一起來往的,除非背景特殊,或能提供價值,所以就有了科員擠破頭都想混進人家的圈子。
就跟小說裡的一樣,你見過那個大斗師天天跟斗者混在一起的?
這段時間裡張曉京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從地獄再到天堂的劇變,王磊在位時都沒有解決他的副科問題,現在失勢了反而更上一層樓,這中間的種種他怎麼也想不通。
就因為一篇報道?
張曉京給申海波打去電話,再怎麼說,自己能時來運轉都歸功於他。
“曉京,最近怎麼樣啊,怎麼想起來給老哥打電話了?”
張曉京苦笑道:“申哥,我是真沒想到你是一名記者,還是主編級別的,你這麼一搞弄得我很被動啊。”
申海波笑道:“哦,這麼說你看到那篇報道了?怎麼樣,老哥我的文筆還不錯吧。”
“確實不錯。”張曉京說,“本來我都被紀檢調查了,局長看見又要把我立為標杆,還有傳言說讓我當辦公室副主任,我這心情就跟過山車一樣。”
“怎麼會被紀檢調查?老弟你腐敗掉了?”
“你又取笑我了申哥,王局長出事了,之前的那些競爭對手開始針對我,總之發生太多事了,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見面好好跟你聊聊。”
“沒問題,今晚下班後吧,老地方見。”
掛完電話,張曉京躺在辦公椅上長吁一口氣。
辦公室說白了就是為領導搞服務的地方,類似於市委秘書處,現任辦公室主任朱雲濤就是局長沈建華的大總管,現在又傳出讓他擔任副主任的訊息,這意味著什麼?
局長朝他丟擲橄欖枝?
張曉京感覺其中有蹊蹺,在正式檔案下達之前所有傳聞都是謠言,等晚上下班之後他和申海波又相聚到上次那家蒼蠅小館裡,這次兩人都恢復了原本的身份,可以掏心窩子談天。
申海波這次穿著小馬甲,頭戴鴨舌帽,原本佈滿汙泥的指甲蓋修剪的很短,鬍子剃的很乾淨,看上去一下年輕了十幾歲。
以至於張曉京見到他的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還是後者向他擺手示意才遲疑的坐過去。
“哥,你可真是個神人啊。”
張曉京有感而發,看向申海波的時候都覺得他身上自帶一層光環。
他在看到報紙後曾側面瞭解過申海波的過去,在相州媒體圈裡堪稱祖師爺般的存在,當年深入一線,臥底進傳銷窩點,寫出來的文章震動全國,還被新華社轉發過,一度令國家下手對傳銷組織進行嚴打。
這麼犀利的筆桿子,為什麼會隱瞞身份到工地當一名小工?
張曉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的往事。
“想知道為啥?陪我喝一盅我就告訴你。”
申海波看出他心中所想,狡黠一笑,讓店老闆端來兩瓶紅星二鍋頭,倒在塑膠杯裡,辛辣的白酒味瞬間充斥張曉京的鼻腔。
申海波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這麼冷的天不整兩杯睡都睡不著啊。”
平常不愛喝白酒的張曉京咬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哥。”
屋子裡暖爐燒的很熱,二兩白酒下肚後兩個人的臉都紅撲撲的,張曉京藉著酒勁說:“申哥,我可是一開始就給你說我在住建局工作了,你瞞我這麼久,不仗義啊。”
申海波說:“不是哥故意瞞你,是我有任務在身啊,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他邊嚼花生米邊下酒,眼神迷離渙散,陷入回憶當中。
“以前有個工人,他從十幾歲就跟著他爸在外面登建築隊,辛辛苦苦幹了幾年攢下一點積蓄,就想著帶鄉里鄉親們掙點錢,在哈爾濱接了個外牆真石漆的工程。”
“這個故事我給你講過,還騙你說是我親身經歷的,其實不然,結局要比我說的殘酷的多,那個工人的老闆跑路以後,他散盡家財給鄉親們發了工資,後來為了掙錢又陰差陽錯被騙到廣西的傳銷窩點裡,我和他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他那個時候想跑,被人活生生切下來兩根手指,我和警方里應外合,終於是把那個窩點給打掉了,他也獲救後回老家繼續打工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啊。”講到這,申海波嘆了口氣,眼裡有晶瑩閃爍。
“還沒過一年,他就因為在十二樓外架上幹活的時候不小心跌下來摔死了,身邊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是我送他走完最後一程的。”
“記者也是作者,需要強大的共情能力才能寫出最真實的報道,有段時間我被檢查出重度抑鬱症,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回報社工作。”
“可我迷戀上體驗各種職業,體會不同人生的那種感覺,人世百態都可以看的很透徹,你也在工地上幹了幾天,應該也能懂,對吧?”
張曉京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更加對申海波感到佩服。
亞里士多德有句話說的好,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明,申海波就是那種脫離了低階趣味的人。
“哥,那你是怎麼想到去工地當民工的?”張曉京問,“又怎麼會報道到我身上?”
申海波說:“我和流浪漢同吃同住過,寫過相關報道,也和黑車司機促膝長談,反映過計程車牌照的問題,這次在工地待了兩個月時間寫出一篇農民工社會保障問題的新聞,可你猜怎麼著?”
張曉京捧哏道:“怎麼說?該不會是沒過審吧?”
申海波一拍大腿:“你還真說對了!標題擬好,文章也寫完了,可稽核那關就是過不去,我們總編說什麼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要多多弘揚正能量,這不,我剛好認識了你,就把你當成典型寫上去了。”
他不以為然地抽著煙,從吐煙時惡狠狠的表情能看出對稽核被斃還是很不忿的。
張曉京無語,原來自己被申海波寫進相州日報只是為了弘揚社會主旋律,像申海波這樣活的恣意灑脫的人也不得不在體制下低頭。
他把自己被人構陷,被紀檢調查,以及流言稱局長擬任他擔任辦公室副主任的事告訴申海波,申海波聽完端起酒杯細品一口,悠哉道:“依我看,這流言八成是真的。”
張曉京說:“可局裡都知道我是前任副局長王磊的人,局長他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你們局長是個很懂政治的人。”
申海波一語點破天機,“原因有三點,一是你能力確實出眾,本身也沒有違規違紀問題,對他而言不過是提拔一名能幹實事的下屬,這很正常。”
“第二點,王磊雖然被紀委帶走,但他以前的下屬們還在局裡,提拔你可以彰顯局長的容人氣度,讓他們安心工作。”
“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是在對另一位副局長秦致遠進行敲打,讓他知道現在局裡到底是誰說的算,綜合以上,把你提上去對沈建華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張曉京聽他分析完佩服的五體投地,由衷稱讚道:“申哥你這麼一說,我就都懂了,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說法,你要是也從政,高低是個處級幹部!”
申海波搖搖頭說:“我不懂政治,但我懂人性,在外邊見的人多了,他隨便說一句話我都能猜出來他真實想法,打第一眼見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單純善良的人,可你這種性格確實不適合在官場上混。”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說張曉京不適合從政,早前王磊就說過類似的話,可別人越是這麼說越能激起張曉京的好勝心。
張曉京說:“申哥,我會保持一名黨員的初心,不和他們同流合汙,照你看,假如我真的升為辦公室副主任接下來該怎麼做?”
申海波說:“市住建局是個正處級單位,可普通老百姓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這個層面的人,你在裡面要慎之又慎,耍絆子玩心眼這種事都不用我提醒你,你應該見得多了。”
“你現在既要和局長搞好關係,又要保持一定距離,走太近容易讓別人誤以為是你在背後揭發把王磊搞下馬的,箇中利害要揣摩清楚。”
看到張曉京聽得愁眉苦臉,申海波笑了笑,接著說,“也不用太擔心,起碼你現在馬上要升職了,得高興起來,只要不觸碰底線,那些宵小之輩也拿你沒辦法,來,咱哥倆幹一個!”
這頓大酒喝的天昏地暗,兩個人暢談了許久,到最後已經結成了忘年交,張曉京是強忍著酒勁兒把這位大他二十來歲的老大哥扛回去的,又跌跌撞撞打車回家,蹲在馬桶邊乾嘔到半夜才昏沉睡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辦公室主任朱雲濤的一通電話讓他胃裡殘存的那點馬尿瞬間揮發。
“曉京同志,我是朱雲濤,局裡準備讓你挑更重的擔子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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