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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督蘭公爵稍微放心了一些。他很清楚這個胖子對皇帝的忠誠堪比獵犬。他的心情既然這麼好,大概也說明皇帝的精神狀態確實不錯。

他便直接杵著柺杖來到了寢室外面,還沒通報,大門便已經自動開啟了。

公爵沒有多想,徑直進入房間內。

相比起龍臨宮那些裝飾華美的門廊、玄關、大廳和謁見室,皇帝的私人寢室相對來說算是樸實的了。開門便是一個大約二百平左右的門廳,這裡算是皇帝接待臣僚的客廳和自己的私人辦公室,偶爾還可以充當一個小型的會議廳。

廳堂之內,除了少數幾件皇帝特別喜愛的私人藝術品,便沒什麼特別的裝飾了。總體來說,房間的整體風格還算是比較素淨典雅,倒是頗有幾分品位。然而,確實樸素得過分了,便連一家大型企業高管的辦公室都比這豪華。

可是,這裡卻毋庸置疑地便是銀河帝國真正的至高統治核心,代表著比樞密院、宰相府和皇家議會更權威的意志。

作為星界騎士團的團長,銀河帝國元帥,以及八環的鎮國超凡大佬,薩督蘭公爵倒是常來。再往裡面走幾步,穿過一條種著花卉和綠植的長廊,便是皇帝陛下的起居室和寢室了。

不過,還是那句話,稍微有點家底兒的普通富豪,住得都比這奢侈。

此時,客廳中暫時沒有人。可即便如此,薩督蘭公爵也依然不敢有絲毫放肆,只是杵著自己的柺棍站在門口,低著頭靜候吩咐。

“上了年紀的人,就別硬撐了。那邊的櫃子裡有酒,自己倒。”一個聲音響起,就像是直接在公爵的耳畔中響起似的。

這,這是嫌年老昏聵了嗎?薩督蘭公爵一時間心中閃過了萬千情緒,但卻沒有猶豫太多,或者說不敢猶豫太久,走向了鑲嵌在牆壁內的酒櫃。

這個時候,他似乎又聽到了皇帝的聲音,但這時候不是響徹在靈魂上,而是自己用超凡的聽力自然捕捉到的。

“上路,上路!叫你切!蠢蛋,誰讓你開大了!蠢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奶呢?放錯時候了啊!啊呀!氣死偶咧!”

……偉大的皇帝陛下不管是要幹什麼,都一定是有深意的。薩督蘭公爵不敢再聽下去了,趕緊把自己偽裝成一條什麼都聽不懂的狗,默默地拿了一瓶聖尊紅酒。

好吧,這客廳的裝潢確實樸素,但酒櫃裡琳琅滿目的各種限量版名酒,每一瓶都足夠買上一棟大樓了。再看看室內掛的那些畫,雖然普通人也感覺不出個好賴最多也就覺得看得慢舒心,但實際上每一幅都足可以換一艘太空船。

真正的威嚴和權力,大概就是從這些只能讓特定人群才能感受得到的地方,微妙地體現出來的吧。

既然皇帝陛下已經有命了,公爵便不敢再客氣了,給自己倒了一杯300年的聖尊紅酒,慢慢地品著。

過了將近十分鐘,通向皇帝寢室的迴廊上這才傳來了腳步聲。

薩督蘭公爵放下了紅酒,起身相迎,接著便看到了一個看上去還正值壯年的健碩男子,已經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對方的面前。

這個男人頭髮已經花白,臉上也難免出現了皺紋,但依然能看得出,他年輕時候絕對是一位讓人迷醉的美男子。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想大多數老人那樣,透過各種醫美手段延緩外表的衰老,任由自己自然地展露現在的年紀。

實際上,他也確實用不著。因為他明明比薩督蘭公爵要年長一個世紀以上,但僅只看容貌,卻比後者至少年輕三十歲。體格更是挺拔魁梧,將近兩米的身軀看不到一點滄桑和老態,兼具熊一樣的力量感和豹子般的速度感,彷彿一個二十多歲正直人體機能巔峰的年輕人。

此人,正是現在銀河帝國的第四十二任至尊,甚至也可以被看做是整個已知宇宙最有權力的支配者,虛空皇冠現在的主人,伊蘭瑟爾大帝了。

……不過只是一環的差距?就有這麼大嗎?

薩督蘭公爵望著皇帝陛下宛若壯年一樣的身軀和精神狀態,心中難免有了一絲神往,以及微不可聞的一點嫉妒。在這位星界騎士團的大團長剛剛加入騎士團的時候,第一次親眼見到皇帝陛下的聖顏,他便是這個樣子了。現在,一個甲子過去了,他依然還是這個樣子。

有傳說,九環之前,超凡者無論怎麼呼風喚雨飛渡虛空,終究也只是一群掌握了強大的力量的凡人。只有看到了九環之後的風景,方才能身居真理之側,理所當然地被看做是現世真神。

這世上,凡是能達到八環的人,誰不是由大決心大意志和大智慧之輩呢?抵達這個境界,誰又不想要突破那個界限,看看超凡力量的巔峰絕境呢?

可是,八環和九環之間的屏障卻又是如此地難以逾越。就算是以薩督蘭公爵的能力,都已經幾乎放棄這個希望了。他此生唯一的目標,除了繼續履行一個星界騎士團長應盡的職責,就是思考聚勢,尋找一個和宿敵最後一戰的完美時機了。

神祇和凡人的差距,就在這裡了啊!薩督蘭公爵想到這裡,再看看明明比自己年長了一個世紀但外表卻比自己年輕了一輩不止的皇帝陛下,心中便只剩下了崇敬和畏懼,便最後的一絲絲的嫉妒都不敢再有了。

可這個時候,他卻聽到皇帝發出了肆無忌憚的嘲笑:“哇哈哈哈哈哈!索摩,你難道節沒有想過嗎?蘭九峰可你還年長三四歲,但看著照樣比你精神得多,就沒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我要是知道的話,就不用那麼苦惱了。超凡者的世界充滿了無法預判的玄學,誰又能想得通呢?

”這就是你和蘭九峰最大的差距了。他沒有那麼多堅定不移的目標,便也沒有那麼多的手段和心思,做人做事但憑一個無心無愧罷了。於是,無論是精神還是靈魂都比你純粹多了。如果再這樣下去,不管你給自己的英靈軍勢擴大多少編制,還是把歷代大團長們的戰爭典籍參透了,下次決戰的時候,也是必輸無疑的。就連你花了那麼多心思從那幫神棍手裡弄回來的萬相浩渺,都會成他的戰利品唷!”

薩督蘭公爵苦笑了一聲。現在,全宇宙也只有皇帝陛下有資格直呼自己“索摩”這個小名了,莫名得還讓自己挺親切的。不過,考慮到自己已經一把年紀,多少還是有點不太適應。

“這一點,是不是也直接表現在各自的弟子上呢?”皇帝又笑道。

薩督蘭公爵用不是太有力度的聲調分辨道:“魯米爾和彌凱勒他們可不是微臣的弟子,只是部下而已。不能因為他們聽過幾節公開課,參加過臣組織的集訓營,就當成是弟子了啊!”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而且,現有的情報可以證明,餘連也並不是蘭九峰的弟子。他們根本就沒見過,頂多算是剛加入靈研會的再傳罷了。”

皇帝咧開了嘴,依舊沒有特意掩飾自己譏諷的笑容:“好吧,那就當做是這樣吧……那麼,沙梅恩又該如何算呢?他應該總算是你的親傳弟子了吧?”

公爵臉色一僵,點頭道:“是的,陛下。臣將他視作希望。未來,能夠成為騎士團支柱的,只有他和吉婭菲爾女伯爵。相比起來,魯米爾和彌凱勒,都只是方面之選,在一個領域上出眾罷了。”

“哦,原來死掉的那兩小子只是工具人嘛。”皇帝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至少請稱呼他們為“鋒利的劍”嘛。薩督蘭公爵想。

“原來,所謂的星界騎士團,三十歲以下青年一代中的四天王,有一半是犧牲也不可惜的工具人啊!”

“並沒有這個稱號,陛下。”公爵無奈道。可是他並沒有否認“犧牲了也不可惜”。

“可如果沙梅恩再隕落在古美亞的叢林中,坐不住的便不只是你了。”皇帝摸了摸下巴上剛硬的胡茬,笑道:“說實在話,索摩,在那小子大殺四方的當口,就已經有人對朕說,這是地球人對帝國赤裸裸的挑釁,應該對那些僭稱一國的叛賊們再次開戰,徹底將他們碾碎。四十年前,帝國能用在第三旋臂的力量不足一成,可現在,我們卻能動用十足的力量。一旦開啟全面戰爭,從五個方向同時進擊,地球人毫無希望。”

“請陛下將此大言惑君者,趕出帝都。”薩督蘭公爵道。

“那倒是不用。”皇帝笑了:“我已經把那傢伙丟到極疆星域去平叛了。如果他能活下來,姑且還是能給他個機會的。”

極疆星區?那裡有四個古美亞人的定居點,而且那兩個古美亞女人也是那裡出身的。薩督蘭公爵表情沉了下去:“陛下,古美亞人……”

“不是古美亞人,而是拉扎凱人和奎菲人,誰能想到,最開始爆炸的會是一群小拉佣和小海星呢?“伊蘭瑟爾皇帝聳了聳肩:“另外,盛庭星區的蒙卡洛人,以及極園星區的蘇米人,都有不穩的跡象。呵呵呵,你能想到嗎?一部《綠星公主和七個小海星》,一個《我有一個夢想》,再加上此次戰神祭的行動,居然釀成了這樣的結果。是不是特別有趣?朕彷彿是看到了一場精彩的棋局,所有漫不經心的佈局,都是為了現在這一切。”

“微臣慚愧。”薩督蘭公爵垂下了頭,沉聲道:“餘連此人雖然年輕,但已經是帝國的心腹大患。微臣會想辦法通知沙梅恩,以及所有參與戰神祭的帝國軍人,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將他斬殺當場!”

“四天王已經死兩個了咯。”皇帝促狹地道。

所以說沒有這個稱呼啊!

皇帝看著垂著頭的公爵,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

“索摩,那一仗,朕已經看了三遍了,又讓天宮院的小子們,用騎士團的模擬戰引擎重現了當時的狀況,親自下場試了一下。得出了一個結論……”

薩督蘭公爵頓時屏住了呼吸。

“如果當時是朕,當然會表現得更好。哇哈哈哈!”

公爵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如果是你,絕不可能比他表現得更好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薩督蘭哭笑不得,抬頭道:“那麼,微臣……”

“你還是不明白啊!索摩啊索摩,你為什麼從小就是這麼不太聰明的樣子呢?”皇帝依然沒有掩飾自己彷彿是在打量智障的表情:“如果沙梅恩那小傢伙真的跑去和那個地球小子硬戰,那我才真的對你失望了。對星界騎士團的未來也失望了。”

見公爵依然是一副似乎沒有聽懂的樣子,皇帝也懶得去管對方是真懂還是裝不懂,直接解釋道:“如果我是沙梅恩,是會避免和地球小子在此次硬碰硬的,一定會想辦法聚攏甚至約束所有的帝國隊伍,尤其是剩下的那十幾個騎士,做好防守,一直堅持到戰神祭結束為止。一個值得託付未來的接班人,應該是得有這種忍辱負重的決心的。”

薩督蘭公爵在心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嘴上卻道:“可是,這樣不戰而逃……難道不會有損帝國的威名嗎?”

“帝國的威名不是早就被四天王的另外兩個糟蹋得剩不了多少了嗎?”皇帝笑道。

都說了沒有這個稱呼啊!公爵雖然在心中如此吶喊,卻也只能閉口不言,垂著頭聆聽聖訓。

這時候,卻見皇帝一邊給自己倒滿了酒,一邊又道:“索摩,帝國的威如果那麼容易被踐踏,我們也就存在不到今天你了。哪怕是所謂的四天王全部都夭折了,都不值得你如此低落。不要否認,我感受到了你的低落……然而,沒有了這些被你們寄以厚望的天才兒童,帝國難道就沒有別的可用之人了嗎?如果你換一個角度來想,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夭折,反而給了原本得不到關注的其他人,以更廣闊的空間呢?”

薩督蘭公爵聽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了。他已經能夠感受到,隱藏在平易近人,寬厚豁達外表之下的,一種居高臨下的公正,和殘酷。

這分明就是一種神性的公正。正因為他能體會到這一點,才更加的敬畏這位帝國的支配者。

這個時候,皇帝忽然將酒一飲而盡,話鋒一轉:“另外,歸根結底,索摩,到底是誰給了那個地球小子,這麼多展示自己的舞臺呢?”

公爵的心頓時又緊了起來:“……微臣萬分慚愧!”

他的意思是說,此次戰神祭之後,他是會給皇帝陛下一個交代的。不過,大家都是聰敏人,這種話就不用明說了。

皇帝點了點頭,也沒有表示滿意似乎也沒有不滿,給自己也倒了一杯紅酒,抿了一口,這才道:”索摩,奧德伽爾侯爵的嫡脈已經絕嗣了,就按照紋章法來辦吧。”

按照紋章法,絕嗣的諸侯,皇帝是有權將其領地完全收回,並且把這個頭銜封存的。當然了,皇帝同樣也可以大度地讓旁系繼承位置,不少“寬厚”的皇帝便是這麼做的。在大多數時候,伊蘭瑟爾大帝也的確是個“寬厚”的君王,但如此嚴苛的例子也並不是沒有出現過。

可是,這種事情,為什麼要通知我呢?薩督蘭公爵不由得開始思索,然後越想便越覺得極恐。

“至於目前的叛亂,也不用動用中央的力量。盛庭星區和極園星區那邊,就辛苦亞洛桑公爵和默嘉什錦公爵分別走一趟吧。他們都失去了最疼愛的小兒子,應該有一個讓他們出去散散心的理由。”

“明白。”薩督蘭公爵覺得自己彷彿已經聞到了兩個星區瀰漫起來的血腥味。

“至於極疆星區……”皇帝停頓了一下,認真思索了一下,沒頭沒腦地道:“說起來,薩爾文伯爵以前的封地就在那裡吧?”

公爵微微一怔。他都不知道薩爾文伯爵是誰,自然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就讓波莉去一趟吧。順便讓她再為10月份聯合軍事演習做一些先期準備。等到把這些工作順利完成,她也就可以順利成章地擔任樞密院大臣了。另外,讓衛倫特做好準備嘛。告訴他,我非常期待他多年努力的成果。能否讓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風平浪靜,就看他的表現了。“

這話題非常創造性地就拐到了聯合軍演上了,但薩督蘭公爵倒是不覺得意外。伊蘭瑟爾皇帝本就是這樣一個思維及其跳躍的人。

不過,從剛才對兩位大選帝王的稱呼,便能輕易地體現出他們在皇帝陛下心中的親厚程度了。這麼說起來,好像也只有蘇琉卡王,皇帝是會呼以暱稱的。

可是,這些資訊,是不是皇帝陛下有意透露給我的呢?

薩督蘭公爵一邊思考著,一邊準備退下,但皇帝卻又像是剛想起了什麼,喊住了他。

“哦,對了,如果有機會的話,給那個地球小子說一聲……”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了一絲不太正常的笑容:“告訴他,如果他想要換一份工作。騎士團還是軍部隨便挑,另外,我可以安排他繼承奧德伽爾侯爵。”

可惜薩督蘭公爵沒有這方面的興趣,否則他大概能認得出,這笑容就跟那些為了一張ssr紙片人氪金抽卡的死肥宅沒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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