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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艘大船相繼拋錨靠岸,烏壓壓的異族人陸續下船。

在所有船伕和官差全力驅動之下,渡船終於和他們拉開了足夠遠的距離。

裴涼拎起如小雞一般輕盈的白衣少主來到船頭。

該如何放她,裴涼犯起了難。

“要我說就把他扔水裡,活下來算他命大,死了也跟我們無關。”

夭娘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大,一句話令裴涼直搖頭

“這人可是異族大官的掌上明珠,真淹死了,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這是個女人?”夭娘吃了一驚,她一直以為是個男的。

看到夭娘好奇地走過來,盯著自己上下打量,白衣少主一臉厭惡,憤怒地瞪了一眼。

“是女的嗎?”夭娘心中即使有了答案,仍裝作不信的樣子,身手就摸向了此人的胸脯。

“啊”白衣少主尖叫一聲,嗓音徹底恢復了女兒聲,一口咬向夭娘放肆的手。

“你屬狗啊!”

夭娘一手抓住她的頭髮,左右開弓,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

“你們異族這幫禽獸,屠戮我中原百姓,活颳了你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夭娘出了口惡氣,覺得不過癮,還要再踢上一腳,裴涼趕緊把人拉到一旁:“差不多行了”

“你還幫她說話。”夭娘跺了跺腳

“這人也不算太壞。”

裴涼笑了笑,突然看到船頭右側十丈開外飄著一大截浮木,頓時有了主意,來到船邊,托起這位異族少主的身子就拋了出去。

這股力道剛好,驚慌失措的異族少主不偏不倚地落在浮木上,立即死死抱住。

裴涼衝她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開,忽然見那人腦袋一下沉在了水裡,雙手驚慌地拍打著水面。

裴涼縱身一躍,站到了浮木上,剛把水中的女人撈起,迎面一個掌影就扇了過來,

裴涼輕鬆將手腕抓住,嘿嘿笑道:“就防著你這一手。”

異族女人抽手不得,又急又氣,對著裴涼就破口大罵:“你個王八蛋,欺負女人,我讓父王砍死你!”

裴涼呆滯片刻,這話聽著字正腔圓。

“你會說中原話還裝什麼?”

“你們所有人都給我等著,本郡主饒不了你們!”異族女人只顧著撂狠話,並沒有回答裴涼的問題。

“呦!小黑妹還是個郡主呢!”裴涼壞笑了一下,忽然看到她手腕上露出的翡翠珠鏈不錯,當下就扯了過來。

“你……偷我東西,禽獸啊你!”異族郡主反應過來,就要抓扯男人的衣服,裴涼側身避過,哈哈一笑,飛向遠處的渡船。

水中的郡主見狀,憤恨難平地拍了一下胸前的木樁。

夭娘等著裴涼回到船上,才溫柔說道:“你犯不著為了救她以身犯險。”

裴涼的右手往身後一縮,笑道:“也算不上以身犯險。”

夭娘淡淡瞥了男人一眼,轉身說道:“你以後少管閒事,我會擔心的。”

裴涼連忙應下。

———

到了正午時分,渡船終於成功靠岸,袁千秋命船伕和官差不必同行,各自覆命去了。

他駕著馬車很快追上裴涼一行,呂卿燕親自走下馬車,摘了面紗,對著裴涼款身下拜:“公子救命之恩,妾身沒齒難忘,不知恩公此去成都居於何處,他日我必登門拜謝。”

裴涼微微一笑,馬上抱拳:“相逢既是有緣,舉手之勞罷了,夫人切勿掛懷。”

“如此大恩,怎能不掛懷,還請恩公告知落腳之地,這樣妾身才會心安,不然終生都會活在愧欠之中。”

裴涼見呂卿燕說得如此真誠,也不知道怎麼回才好,正要下馬,夭娘突然接過話來:“夫人一片赤誠,心領了!只是我二人一向居無定所,以後若是有緣,自有相見之日,夫人一路走好。”

裴涼對著三人再一抱拳,朗聲說道:“諸位多多保重!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小挽草草拜了一下,袁千秋則鄭重其事抱了抱拳,說了一句後會有期。

沉默片刻的呂卿燕,抬頭微微一笑,對著裴涼最後施了一個萬福:“恩公珍重”

裴涼點頭回禮,縱馬絕塵而去。

呂卿燕駐足看了一眼,接著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小挽正要跟上去,袁千秋衝她使了個眼色,小挽瞬間明白,拉著袁千秋的胳膊說道:“袁師傅之前可是說好要教我學駕車的,這次可不能反悔。”

袁千秋哈哈一笑,跳上轅座,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馬車沒走多久,呂卿燕有些沉悶的聲音傳了出來:“小挽你別耽誤袁大哥駕車了,快坐回來。”

丫鬟小挽偷偷衝袁千秋吐了一下舌頭。

裴涼的馬在郊野奔行數里之後,夭娘才悠悠開口:“我替你拒絕了這麼一個大美人,你心裡恨不恨我?”

裴涼湊到她耳邊:“恨死你了!”

夭娘咯咯直笑,一臉得意:“我可不管你難不難受,反正我心裡舒坦就行。”

“萍水相逢,我又不是自做多情之人,難受什麼。”裴涼淡然說道。

“你嘴上越說的不在乎,心裡就越在乎!”夭娘雙手抱肩道。

裴涼不說話了,不是無言以對,而是懶得說。

“哼,被我說中了,那麼一個端莊秀美的大美人,一邊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邊口口聲聲要報答裴公子救命之恩,我不信你不心動?”

夭娘剛說完,像是一下又想到了什麼,使勁擰了一下裴涼的胳膊:“姓裴的!我才發現!你是不是專挑年輕貌美的女子相救啊!到底安的什麼心?”

裴涼微微一笑,還未答話,迎面一支隊伍快馬加鞭而來,一路揚起的煙塵高達數米。

夭娘連忙捂住口鼻,裴涼主動策馬讓道,隊伍領頭的一個藍衣少年不經意間瞥了馬上男女一眼,眼睛突然睜得又圓又大。

同一時間,裴涼也明顯感到夭孃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馬隊匆匆錯身而過,裴涼轉頭看了一眼,這些人的裝扮一看就是成都城的達官顯貴,有人背後還挎著刀,顯然是侍衛之流。

“他們很可能是去接應那輛馬車的。”裴涼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夭娘有些魂不守舍地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成都是蜀中大地最富饒雄偉,也是戒備最森嚴的一座城池。

城門處負責盤查計程車兵和官差很多,進出的百姓都要查驗一下黃色的文牒。

裴涼和夭娘沒有這東西,只能硬著頭皮試一試。

由於二人實在太顯眼,剛上前就被士兵攔下了。

一個長官打扮的人看這一男一女長相氣度屬實不凡,也不敢輕易得罪,客客氣氣地將二人請到一旁。

裴涼偷偷拿出一錠金元寶,想塞到那長官手裡通融通融,豈料那人是連連搖頭:

“不是兄弟不幫,眼下成都城內憂外患,新來的欽差劉大人下了嚴令,不允許任何一個沒有文牒的人出入城池,這可是掉腦袋的事。”

聽人家如此說,裴涼知道混進去是沒希望了。只得問道:“敢問軍士大哥,這通關文牒怎麼獲得?”

“這是由你們所居城池的官府派發的,蓋了官印的,沒有這東西,在城裡寸步難行,不知二位從哪裡來?”

“我們來自臨江府”

“哎,怪不得,這幾天有很多從臨安來的都進不了城,知府都跑沒影了,難啊”

“那如何是好”

“辦法倒有一個,如果二位認識城裡當官主事的,只要打聲招呼,自然可以進來”

裴涼正要接話,夭娘把他拉到一旁,低聲說道:“這麼麻煩咱們不進去了。”

裴涼道:“只有成都才有直達玉京的船,渡口就要成都城裡,繞不過去。”

夭娘眼珠子一轉,悄悄說道:“你武功那麼厲害,咱倆飛進去!”

裴涼笑了笑,點頭道:“飛是能飛進去,但沒有文牒,住不了店,坐不了船,也沒用。”

夭娘白了裴涼一眼:“你是不是打好主意跟隨姓呂的女人進去?”

“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裴涼抓了抓頭。

夭娘又擰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對你那老相好念念不忘!”

“你可別敗壞人家名節了。”

裴涼剛嘆了口氣,就看到夭娘怒目而視。

———

客棧之內,裴涼點了一桌酒菜,夭娘洗完了澡,裹了一件浴袍走了出來。

裴涼喝著小酒,就著一塊酥黃的炸魚,咬在嘴裡嘎嘣脆。

夭娘甩了甩溼漉漉的頭髮,湊了過來:“姓裴的,你說是魚香還是我香?”

裴涼嗅著夭孃的體香混雜皂莢的清香,目光依然盯著那盤炸得外焦裡嫩的黃魚:

“你不知道,過年在我們村如果哪家能炸上一條魚,整條街的孩子都會趴在他家牆頭嗅上半天,那香氣,都能把人帶走嘍!”

“你肯定是最饞的那一個。”夭娘點了一下裴涼的腦袋。

“我也是口水流的最多的那個。”裴涼接了一句。

“炸魚那家會分給你們一個魚頭或者魚尾嗎?”夭娘好奇問道。

“想什麼呢”

裴涼笑著搖搖頭:“那他娘都恨不得把魚刺嚼爛了吞進肚子裡,能給你?碰見不是玩意的家兒,味兒都不給你聞,拿著掃把就出來攆。”

“你現在有了武功,想要什麼都能得到,老天爺也算待你不薄。”

夭娘抓起一塊炸魚嚼了起來。

裴涼聞言,沉默片刻,仰頭喝盡杯中酒。

“晚上的宴席咱們能不能不去?”夭娘突然看著裴涼。

“不去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

“他們一家人一番盛情,三番兩次拒絕確實有失禮數。”

“要去你自己去!”夭娘忽然耍起了小性子。

“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哪放心,這成都城也不安全,守城的將軍都被人刺殺了!”

裴涼接著又說道:“安全把你送到玉京,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那通關文牒還在劉大人手上,更應該走一趟。”

夭娘低頭了片刻,聲音突然發澀道:“你是不是特別想早日甩掉我這個累贅……”

裴涼本能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裴涼,我想跟你生個孩子,就現在!”

夭娘抬頭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很認真,沒有任何魅惑的表情,接著身上的浴巾就脫落了,陽光透過窗戶進來,灑在夭娘如雲般的秀髮上,散發著夢幻般的幽香,溼著的髮絲還淌著水珠,順著光潔的脖頸一直滑到了胸前。

裴涼眼神中出現了一抹從來沒有過的慌亂之色。

夭娘緩緩把嘴唇湊了過去。

裴涼身法很快,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站在了房門處。

“我陪你去買身衣裳,樓下等你”說完人就掩門而出。

裴涼左等右等不見夭娘下來,無聊之際,客棧門口突然人聲鼎沸,傳來了叫罵聲。

出門一看,人群中圍著兩個一胖一瘦兩個漢子,正在互相撕扯。

“你他娘賭債再還不上,老子砍你一條胳膊信不信?”胖子留著八角胡,滿臉橫肉,一看就凶神惡煞,不好惹。

瘦子也不是慫貨,一臉潑皮無賴相,歪著腦袋冷笑道:“你們金桂坊玩個攤盅都出老千,老子憑什麼要還錢?”

胖子勃然大怒,揮舞著拳頭罵道:“狗東西,輸了錢就想抵賴?”

瘦子絲毫不慌,也不顧別人的指指點點,嘆道:“你們人多勢眾,打死我也不打緊,反正爹孃都死了,老婆也跑了,老子孑然一身,要錢沒有,就賤命一條。”

“那我就打到你求饒為止!”

胖子森森一笑,露出滿口黃牙,一拳頭打在瘦子的鼻樑上,頓時人仰馬翻,血如泉湧,瘦子顯然放棄了抵抗,生生挨著接踵而至的拳頭

人群中帶小孩的大人和婦人都不忍直視,紛紛離開,只剩下幾個愛看熱鬧的閒人。

胖子又是一腳,將瘦子踢翻在地,騎到他的胸前,揚起帶血的拳頭,正要狠狠砸下。

裴涼看不過,上前一步,腳抵在胖子胸前。

“他欠你多少錢?”

胖子聽到聲音,怒然抬頭,一看到這位負手而立的男子像個練家子,臉上兇狠的表情才淡化下來。

“他欠我白銀兩百兩,加上利息五十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胖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裴涼也不廢話,掏出一錠金元寶,足有二十兩重,扔到地上。

“明日這個時候再來客棧櫃上取五十兩。”

胖子見裴涼說的如此輕鬆,一看就是不差錢的闊綽主,急忙連聲應下,再抓起金元寶略一掂量,就知道是貨真價實的東西。

等到胖子一溜煙跑個沒影,滿臉是血的瘦子才爬了起來,在眾人詫異又羨慕的目光中,瘦子對裴涼一抱拳,連聲道謝的話都沒說,扭頭就走。

瞧熱鬧的人是又搖頭嘆氣,看向裴涼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

裴涼也不以為意,懶洋洋伸個懶腰,轉身就看到夭娘出現在了身後。

“你倒是腰纏萬貫,做好事從不留名。”夭娘一臉埋怨道。

“常言道大恩不言謝。”

“你還真把這種人當君子了?有多少錢能讓你這般糟蹋”

“我也囊中羞澀”

“你們江湖人都這般豪氣嗎,從不為錢發愁?”。

“晚上看那姓劉的能不能給一筆”。

“他若不給,你還要開口要嗎”

“有何不可”

夭娘臉上透出驚訝之色,裴涼在她眼中一直是個做事從不圖回報的灑脫之人。

“你若沒錢了,我身上還有。”夭娘點點頭,語氣輕柔。

“買衣裳去。”裴涼微笑著來拉住夭孃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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