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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延刻意忽視昨晚的事情,不讓第三個人尤其是他的朋友們知道昨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他隱藏得挺好,坐姿和平時一模一樣,表情也沒露出什麼異樣,段澤歌除了開頭看他那兩眼之外也沒再繼續看他。
但拿勺子撥弄粥的時候,看著稠黏的粥黏在白瓷勺子上拉扯出的幾道白絲,樓延自己卻想起來了昨晚。
傅雪舟從他身體第一次退出來的時候,樓延以為結束了。他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於是微微眯起眼睛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就看到傅雪舟的那玩意粘著從他體內拉出來的絲,那一幕極其綺豔靡麗,令人難以啟齒,就跟眼前這一幕極為相似。
樓延把勺子扔進碗裡,捏了捏眉心,“……不吃了,吃飽了。”
一旁正咬著油條的李三新驚訝:“你才吃多少啊,不再吃點?”
樓延搖了搖頭,“沒胃口,你們吃吧。”
他起身離開餐桌,心裡記著宋雨然那件事,拿起一把傘和車鑰匙離開了別墅,趕去宋雨然南區的家。
路程遙遠,為了不讓自己多想昨晚那事,在路上的時候,樓延故意去想李三新昨天一回來就和他說的怎麼拖延體內詭異復甦的事情。
想要拖延體內復甦,只要在詭異復甦之前吞噬一個新詭異。
李三新說那隻烏鴉就是這麼告訴他的,詭異在人體內復甦,本來就是把人體當做容器。容器內只有一個詭異的時候,詭異復甦得會很快。但當容器內有第二個詭異的時候,它們會彼此競爭著想要率先佔據容器復甦,兩個詭異的力量彼此平衡,反而給了人類能多活一些時間的生機。
“……所以從理論上來說,只要體內詭異有復甦的苗頭,那就一直吞噬新的詭異,應該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吧。”李三新最後遲疑地定下結論。
樓延當時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傅雪舟——因為傅雪舟就在一直吞噬詭異,從未停止過。
其實在未得到正確答案之前,樓延已經靠傅雪舟不斷吞噬詭異的行為與鬼婚契出現後竟然壓制住了骨刺的復甦這件事裡隱隱約約猜測出了答案。
他所吞噬的那個滅世級恐怖的詭異吞噬過無數其他詭異,樓延只吞了一個詭異就代表吞了無數個,他不需要再去額外吞噬其他的詭異,他只需要在體內的詭異保持不住平衡的時候再試圖喚醒體內其他的詭異力量,他就能多活一些時間。
前面就是一個50秒的紅燈,樓延踩著剎車停下。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方向盤,眼睛注視著紅燈倒計時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他所吞噬的那個詭異為什麼會吞噬那麼多的詭異?難道,他吞噬的那個詭異也是一個和傅雪舟一樣不斷吞噬新詭異以拖慢體內詭異復甦的……人類嗎?
下一秒綠燈亮起,樓延踩下油門衝了出去。這個沉重又驚悚的想法最終只在腦子裡一閃而過,轉瞬又被開車的專注壓了下去。
十點鐘的時候,樓延來到了南區的別墅區。
這會兒還在下著雨,天色陰沉,看起來倒像是早上五六點鐘的模樣。樓延將車停在一旁,打著傘徒步找到了宋雨然給的地址處按響了門鈴。
不過一會兒,一個保姆就匆匆打著傘走到了大門處,“先生,請問你是?”
樓延稍稍抬起傘邊,露出他俊美漂亮的一張臉,“我姓樓,來找宋雨然宋小姐。”
保姆拿起對講機講了幾句話後就連忙開啟大門讓樓延進來,帶著樓延往別墅走去。剛走到門口,別墅門就從內被開啟,私房菜館的店主宋老闆站在門內迎接,他看起來老了有十來歲,頭髮白了一片,臉色憔悴,眼底青黑,勉強笑著道:“樓總大駕光臨,多謝來看小女啊。但雨然她……出了點意外,實在沒辦法出來見樓總了。”
樓延問道:“宋小姐前天來公司給我送了封信,讓我一定要過來看看她。不知道宋小姐出了什麼事,能不能讓我見她一面?”
宋老闆一聽是女兒主動相邀,面上出現了動搖,他沉默地邀請樓延進來。等樓延換了雙鞋之後,宋老闆帶著他往客廳走去,嘆氣連連,“唉,其實是雨然得了一種怪病,連醫院都治不好的怪病。她現在連床都下不下來了……實不相瞞樓總,雨然原本告訴我她身上的病用科學手段是治不了的,我原本還不信,只當她是病壞了腦袋,但看到她現在的模樣,我就是不信也得信了。您今天來的不巧,我正請了幾位大師來家裡給雨然看病,等一會兒大師要是做法啊驅邪啊,也請您多擔待擔待。”
“我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指望這些大師能真的把我女兒救回來……”
話音落下,兩個人也走到了客廳。一到客廳,樓延就看到了群魔亂舞的一幕。
十幾個穿著道袍和法衣的和尚道士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滿臉嚴肅地像是在討論國家大事。有的人已經開始擺壇驅邪,燒得香大把大把,煙霧滿屋嗆鼻非常。有的人拿著個桃木劍和八卦鏡在空中亂刺,嘴裡時不時喊上一聲響亮威武的“呔”字。還有幾個和尚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個圓形,敲著木魚執手在前默默唸經。
牆壁上和屋裡的傢俱上面都貼著黃符,樓延還看到頭頂的吊燈也貼了一張黃符。
空氣中除了濃重的檀香沉香味,還有刺鼻的大蒜味與雞血味。保姆們都貼牆站在一邊,生怕打擾了正在做法的各位客人。
宋老闆沉聲問道:“各位大師,你們做法做得怎麼樣?”
道士和尚們停下手裡的動作,面面相覷幾眼,滿臉羞愧地圍過來道:“宋老闆,很抱歉,貴小姐的病我們也無能為力。”
宋老闆一臉頹色地擺了擺手,不想多說一句話。
道士和尚們掩面從保姆手裡接過紅包,灰溜溜地離開了宋家別墅。
但除了他們,還有幾個人沒有離開。一個留著黑色長鬚、長相精明的中年男人帶著兩個年輕人走到了宋老闆面前,他穿著長袍,一舉一動頗有仙風道骨的氣質,此時故意壓低聲音道:“宋老闆,你女兒的事,我看是另有蹊蹺啊。”
說完,他長長嘆了口氣,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
宋老闆連忙問道:“趙大師,您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趙大師微微點頭,卻不說他具體看出了什麼,而是又嘆了口氣,摸著鬍鬚搖頭道:“唉,您這事不好辦啊。”
樓延瞥了眼這個趙大師和他身後的兩個弟子,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們是來裝神弄鬼騙錢的。他淡定地彈了彈西裝上的灰塵,好整以暇地看著這位趙大師打算說些什麼。
宋老闆愛女心切,誰說的話都會信上兩分,他連忙追問:“趙大師,是哪裡不好辦啊?”
“我看了宋小姐的病症,又為宋小姐算了生辰八字,還看了你們住處的風水,”趙大師道,“宋老闆,依我推斷,宋小姐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你們祖墳出問題了啊。”
“祖墳?”宋老闆一愣一愣的,“這這這,這祖墳出問題都能看得出來?”
趙大師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宋老闆,宋小姐的病情已經這麼嚴重,你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想要讓宋小姐好起來啊,得給你家祖墳遷墳。要是宋老闆今天有時間,現在就帶我去看看你家的祖墳吧。”
遷墳要花費的錢可是普通的驅邪做法拍馬趕不上的,樓延看了一眼窗外大雨,就知道趙大師為什麼會說這樣的一番話了。這兩天的雨下得這麼大,只要宋老闆家的祖墳是在外面,總會被淋得有些問題。哪怕墳地不滲水,墓碑處的泥土也會積攢泥水,到時候這位趙大師怎麼說都能說得過去。
宋老闆半信半疑,“這……我朋友還推薦了一個大師,那位大師還沒到呢。趙大師不如等一等那位大師來?”
趙大師眼裡劃過幾分不悅,他又摸了摸鬍鬚,悲憫地道:“我倒是能等,但宋小姐……唉。”
這一聲嘆氣把宋老闆的臉都要嘆白了,眼見著宋老闆就要上當。樓延輕聲開口道:“趙大師這意思是宋老闆家的祖墳風水不好?”
趙大師轉頭看向樓延,一雙利眼幾秒鐘就分辨出了樓延非富即貴,當即態度很好地道:“風水是會隨著環境而變的,您看宋小姐突然生了這種怪病,但宋老闆卻還是健健康康,這都是因為宋老闆的祖墳風水有了變化,報應都落在了最小一輩的身上。”
宋老闆聽得眼淚嘩嘩,肥彪大漢可憐巴巴地抹著眼淚:“我可憐的女兒!”
樓延挑眉,狀似奇怪地道:“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趙大師道:“唉,風水鬼神之說,非親眼所見之人都會似信非信。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位先生可以還是信一下為好,以後要是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也可以來找我詢問。”
“不,我並不是不相信這個,”樓延道,“我只是不相信宋老闆的祖墳會出現問題。”
趙大師不快道:“您這是懷疑我看錯了嗎?”
樓延似笑非笑,“我只是突然想起來,要是我沒記錯,宋老闆的祖墳可是在烈士墓園裡……”
趙大師臉色一僵,表情一變,手裡立刻不小心扯掉了兩根鬍鬚。
他不捨得放過宋老闆這一單大生意,但祖墳出問題這話,他是真的一句都不敢多說了!趙大師匆匆強撐著臉面說了兩句話,也帶著弟子連忙離開了。
“哎,怎麼走了?!”宋老闆蒙了,“樓總,您也記錯了吧,我家祖墳不是在烈士墓園啊。”
“詐他一下而已,看他的反應,剛剛那些話就是為了騙你。”樓延道。
宋老闆看著被弄得烏煙瘴氣的客廳,臉色疲憊,他轉頭看向保姆:“小姐醒過來了嗎?”
保姆凝重地搖了搖頭。
宋老闆脊背一下子彎了下來,精神氣都要沒了。
樓延道:“我想見一見宋小姐,現在方便嗎?”
宋老闆點點頭,正要讓保姆帶著樓延上樓,另一個保姆就帶著一個人走進了別墅,“先生,您朋友介紹的最後一位大師來了。”
宋老闆精神一振,快步迎了上去:“歡迎歡迎,大師快裡面請。”
樓延站在樓梯口朝後看去,想看看又來了一個什麼樣的騙子,但他卻看到了穿著一身黑色雨衣進來的傅雪舟。
傅雪舟將雨衣脫了下來,他今天難得地將銀髮高高束起,平添了幾分瀟灑帥氣。保姆接過他手中的雨衣,傅雪舟抬眸,平靜無波的面容在客廳內掃視,看到了樓梯口站著的樓延時,他也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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