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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黃怎麼也不會想到,虞知沒學過一招半式,靠著幾張小人圖便是修行到了破甲六品的真氣,這進度比日日修行的葉清歡還要更快一些。

急促的呼吸聲充斥在虞知的腦海之中,他臉色蒼白,比今晚的月光還要更加蒼白。

還是自己自大了。虞知心想,若是自己一直跑,而不是頭腦一熱停下來和對方來一場較量,恐怕現在已經擺脫了對方。

虞知苦笑,事到如今他也沒有後悔藥可吃。

手臂上的鮮血不斷地流出,虞知扯爛了衣袖將自己手臂包紮起來。武道真氣在經脈之中流轉,竭力地彌補血氣的虧空。

咚咚咚。

腳步的聲音,還有匕首劃在樓梯欄杆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這聲音令人頭皮發麻,像是毒蛇吐著蛇信子發出的那種嚇人的嘶嘶聲。

寧歡從容不迫,作為一個殺手,他清楚,剛才刺進去了幾分幾兩,手臂的那一處有許多肌肉,也有經脈,一刀刺中便是不可能很快恢復。

“你是誰?你總該告訴我個名字,讓我去地府報道的時候好答得上話。”虞知的聲音迴盪在四周,籠罩了整幢樓。

樓高三層,在這麼一個小鎮上三層樓已經是極高的建築物。虞知走進來才發現這是一個客棧,只是殘破了許多。

小鎮犄角旮旯裡開客棧便是朝著倒閉去的。

虞知蹲在了一間客房的門後,耳朵貼著牆壁,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聽著寧歡的腳步。

虞知認命一般的話語並沒有讓寧歡放下警惕,生死搏殺之時最容易喪命的就是放下警惕心。

近了,更近了。

虞知左手握著匕首,聽著極近的腳步聲,猛然就朝著影子的主人撲去。

叔說我破甲六品的真氣,我的武道真氣的修為總該比對方強些。虞知心想著,然後用極不習慣的左手揮刀朝著寧歡的面門撲去。

真氣灌注的左手極為迅猛,像是雷霆落地一般。可惜,雷霆落地會有無盡的焦土,而虞知的匕首隻是和寧歡手中的匕首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而已。

虞知傷了一隻手,可是他的雙腳依舊可以動。旋風一般的右腿自下而上掠出,朝著男人最軟弱的地方踢去。這腳法看似生疏,但要是被踢到皇城裡絕對是願意接收這樣的白麵小太監。

兩人撞破了二樓走廊上的欄杆,當然這是寧歡撞得,當然,二樓走廊上的欄杆也不見得是多麼牢固。

半空中兩人依舊對拼著,匕首的鋒刃上擦出火花,一個用勁朝著刺去,一個拼命反抗著。

寧歡想殺死虞知,虞知自然也不能夠讓人殺死。

突然,寧歡右手的匕首上爆發出一道強悍無比的力量,推開了虞知。此刻,他不得不避開,因為他並不想讓自己的“小兄弟”犧牲。

藉著力道,寧歡的身軀極速地朝著地面飛去,看著虞知踢空的一腳,感覺胯下涼風嗖嗖。

真是幸運,有了自由沒了性福也是一大損失啊。

空中只剩下虞知踢空的一腳影子,他同樣藉著反彈的力道躍向高空,踏上了這座危樓的頂層。

“喂,你是啞巴麼?”虞知問道。不論生死,他真的想從這個年輕的書生口中問出一些事情來。

“可惜了,這麼年輕就是個啞巴。”虞知神情遺憾,一副惋惜的模樣。即便如今他藏在身後的左手發麻,在不停地顫抖。

寧歡心裡罵道,你是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他第一次見被追殺還這麼多話的獵物。

寧歡沒有給虞知喘息的機會,他雙腳用力,攀爬而上,瞬間到了虞知的眼前。面門一刀,胸口一刀,皆是被虞知一一躲過。

鏗鏘,又是兩聲金鐵交鳴的聲響,虞知再一次借力拉開距離。

寧歡不禁疑惑,這人似乎從未修行過一招半式,可是這渾厚的武道真氣又是從何而來?他不明白,眼前的獵物和以往似乎不太一樣。

“你當真不說?”

虞知自然真的不會傻傻地以為這是個啞巴。

“你和那個書生一夥,京都中雖有私塾書院萬千,但我若仔細去找花費個一年半載總能夠找出來。只不過麻煩了些。”

寧歡不會因為虞知的問題而停下來,他的袖口依舊射出了匕首,虞知一驚,這小子到底藏著多少匕首?前後加起來應該有了十數把。這麼多的數量怎麼藏進了袖口裡?

虞知怎麼也想不通。他左手揮動匕首擋下,身體朝著寧歡撲去,一個餓狼撲食,動作敏捷,角度刁鑽,由不得寧歡不退讓。

天道山的後山峭壁上,虞知常在崖間行走征服了多少陡峭的懸崖,自然也練就了許多高難度的動作。

又是一刀,虞知招式的很詭異,一招一式都不是連續的,似乎是想到什麼就用什麼。可是每當虞知襲殺而來,刁鑽的角度讓寧歡疲於應付。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無招勝有招?

寧歡退了一步,而後又退了好幾步,並不是他的修為不如虞知,而是虞知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無論是接招的速度,還是出招的速度,虞知都先寧歡一步。

招式的連續性是克敵制勝的一大法寶。越是流暢,越是讓人難以接招,從而找出破綻,一招致勝。

所以有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說法。

可是,虞知的招式並不連續,橫斷之後接豎斬,其中便是浪費了許多空餘的時間。寧歡知道這一點,躲在一旁看熱鬧的老黃也知道這一點,可是虞知不知道,他純粹便是按著怎麼方便怎麼來,怎麼讓寧歡狼狽些便是硬道理。

呼!

破風聲讓寧歡胯下一涼,又是一招絕戶撩陰腿。

虞知見一招不成,左手握著的匕首也沒閒著,朝著寧歡的襠下刺去。

“卑鄙!”寧歡終於說話了,他終於忍不住罵人了。

“你要殺我,你就不卑鄙了?”虞知反諷道。而且他向來也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正人君子。“你想抹我脖子,我就扒拉了你的命genzi!”

寧歡第一次覺得殺人是對的。尤其是面對的是這樣的傢伙。“三先生說的對。你真是該殺。”

“原來那個中年書生叫做三先生。”虞知點點頭,想著說說話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知道了那個人叫做三先生。

這麼陰毒的招式看著老黃也想罵人,打人不打臉,這動則便是絕後的手段就是讓旁觀的老黃也胯下發涼。此刻的老黃更加篤定了一點——這小子不是好人吶!

虞知速度很快,主動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這一次,他還是朝著寧歡的胯下襲去,手中的匕首短了些,他便微微用力指尖彈出一道真氣頂在匕首上,匕首的鋒刃就朝著寧歡的胯下加快了速度。

“無恥!”寧歡面色僵硬,這是他第一次除了因為單子的原因之外,同樣生出了殺心。

“真氣外放?”老黃看著飛出的匕首,心頭驚訝。他總以為這是花了眼。

陡然加快速度的匕首讓寧歡不得不專注於匕首之上。可是虞知不會光等著匕首之功。

“看招。”

虞知大喝一聲,手中丟擲一顆小球。黑暗中黑色的小球閃著亮光,外頭像是包裹著一層金屬,月光下極為顯眼。

“哼,雕蟲小技!”

寧歡覺得對面這人太小看了他。“這就是你的暗器?”寧歡一躍,躲開了那把要扒拉他的匕首,然後匕首脫手而出鋒刃準確無誤地打在那顆黑色小球上。

砰!

匕首脫手的剎那,寧歡看見了揹負雙手笑意盈盈的虞知。

中計了?

不好!

果真,那一聲劇烈的聲響驗證了寧歡的想法。

黑色小球炸裂,一團粉色的粉霧瀰漫在寧歡的周圍,像是粉色的煙花一般。

咳咳。

寧歡捂著口,閉著眼睛。在見到爆發出來的粉霧之後,寧歡知道自己無法躲避,立刻閉上了眼睛,封閉了一切能夠讓粉霧進入自己身體的通道。

“這是什麼?”

寧歡走出粉霧之中,他已經感覺到了身體異樣,索性走出粉霧之中,睜開眼看著虞知。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虞知說話。

可是,虞知為什麼要回答他?

虞知得意地靠在柱子上,那根不算粗壯的柱子上還留著一把匕首。心想著剛才愛答不理,現在讓你高攀不起。

“這是什麼?”寧歡生氣了,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血管裡的血液都在沸騰,像是架在火爐子上的開水一樣。

虞知見著暴躁的寧歡,更是一臉無所謂的。他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相反,他很和善,即便是別人那他問道之恥他也從未在意過。可是呢,他不喜歡有人害他的性命。

虞知看著面紅耳赤的寧歡,心想要不要過去補刀。畢竟這是殺手啊,自己的小命經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折騰。

“告訴我這是什麼!”寧歡怒吼著。一揮手,衣袖中的匕首再一次飛了出來。

拔了牙的老虎更是囂張。

可惜,虞知側身一躲任由這把匕首飛向東南西北。對方越想讓虞知開口,虞知越是不想開口。

顯然,這人是沒搞清楚狀況,分不清形勢。

“你不該這麼生氣,明明是你要殺的我!”虞知拔下柱子上的刀,一步一步走進寧歡。看著寧歡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他確信寧歡已經不能夠像剛才一樣隨便就揮著刀子殺人了。

寧歡很憋屈,就在剛才倒下的剎那他想明白了虞知的詭計。

前三次他每一次都朝著寧歡的胯下襲殺,招式凌厲被寧歡一一擋下,這讓寧歡覺得這人心理變態。當然,這是很常見的,畢竟在殺手界中,還有人喜歡收藏人皮和眼珠子。

可是,虞知的第四刀依舊是朝著寧歡的胯下去的。正當寧歡躲開那迅猛的匕首,心中覺得不過如此,他便是果斷地將匕首扔出擋下了他認為的“暗器”。

作為殺手,能躲的東西就不會接。誰也不知道對方扔過來的東西上放著什麼毒。可惜,寧歡似乎忘記了這一點。

方才,寧歡知道那一聲“看招”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千萬要接下那顆“暗器”。

大意了。

寧歡知道自己在打算玩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時,他就已經輸了。

“我輸了。”寧歡說道。作為一個殺手,輸便是死。當他跪倒在虞知的身前,他的結局不難想象。

虞知挑挑眉,覺得這話沒意思。兩人之間哪有什麼輸贏。他從未想過要贏誰,如今的局勢都是被迫所為。

這個時候寧歡反而平靜下來。如今他四肢僵麻,除了眼珠子和一張嘴能動之外,其他的一切就像是被冰封一樣,沒有任何知覺。

虞知蹲在他的身前,用匕首的刀尖挑起寧歡的下巴。虞知笑嘻嘻地看著紅成燒熟豬頭模樣的臉,他不知道他的笑容在寧歡眼中是多麼可惡。

“你說不說!”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震下了攀附在屋瓦上的塵埃。

寧歡大口大口呼吸著,大顆大顆的汗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而虞知手中的匕首已經插在寧歡的腿上。

說?你要我說什麼?你倒是問吶?

寧歡的腿很疼,他的心裡更加疼。但是他知道對方既然沒有立刻了結他說明他還有機會,

“你想知道什麼?”

寧歡捋平了氣息,才緩緩開口。

虞知這才想起來似乎自己還沒發問。

真是令人尷尬的一幕。

“抱歉抱歉,第一次辦事,還不是很熟練。”虞知滿臉歉意,像極了一個好人。“小說裡都是說打一棒給一個棗子,我光是想著這棒子該怎麼敲了。”

寧歡可不覺得這個少年是個善茬,自他陰狠的攻擊開始,寧歡就知道虞知也不是一個好貨色。

“你是誰?”

“寧歡。”

“誰讓你來的?”

“三先生。”

“三先生是誰?”

“不知道,我們所有人都叫他三先生……啊!我真不知道。”

虞知將匕首從寧歡的腿上拔了出來,順帶著飈出一道血柱。

“抱歉抱歉,我想著拔出來應該不會疼。”說著,虞知將匕首順著原來的傷口插了回去,這讓寧歡又是一陣抽抽。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虞知笑著問道。

寧歡勉強抬頭看著這個少年,他知道對方對於他的回答很不滿意。一拔一插就是對他的懲罰。

“三先生,是城南一傢俬塾的先生。平日裡教孩子讀書。”

虞知的臉上沒有了剛才的笑容,眉頭皺著,顯然他也是不滿意這個答案的。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

寧歡快要哭了。他還不如硬氣一些從容赴死,怎還要在這裡受到這煎熬?他也很想告訴虞知多一些事情,可惜以他的地位卻已經不能夠知道更多了。有一些如他一般的殺手書生甚至連三先生這個名號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這些。”寧歡“硬氣”地說道。他從未想到過自己會有今日。因此,他也從未聯絡過如何應對審訊。看著匕首上溢位的鮮血,下一刻這把匕首或許會出現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來你對我沒用。”虞知眉頭舒展開來,他的神情不是那麼開心。今日是他第一次做這些事,卻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這讓他有一些挫敗的感覺.

“不。”寧歡急忙說道,“你放過我,我替你打探訊息。三先生是一個很神秘的人,光光靠你自己,即便有五城兵馬司相助也查不到他的所在。”

虞知起身,俯視著寧歡。既然對方知道了五城兵馬司,那對他的瞭解便是極為徹底。

“你讓如何相信你?一個要殺我的殺手。”

寧歡很著急,他試著執行了一些體內的武道真氣。可是,毫無響應的真氣讓他陷入了絕望。他該如何取信眼前的少年?誰又會相信一個剛剛還要殺害自己的殺手?除非這個人是個傻子!

這是送命題。

“你看,連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虞知嗤笑道。他解開手臂上的布條,長時間被束縛的右手已經有了一些麻木的感覺,必須放鬆一下。

“我的代號是一世歡,破甲五品。城南私塾是三先生授課的地方,也是我等殺手取任務的地方。在殺手界,像我們這等小殺手,若是沒有大殺手護著很容易就會被那些獵物們請來的更大的殺手做掉。所以我就是依附在三先生的手下。”寧歡有些喪氣地說道。他說出這些就是已經背叛了三先生,也背叛了整個殺手界。

“三先生是誰?為何要殺我。”虞知還是這個問題。

寧歡火紅的臉上傳來陣陣酥麻的刺痛,他看向虞知,然後又低下頭看著腿上不斷流出的鮮血,給自己堅定信心。心中想著要是不想脖子上流血,就要繼續說下去。

“三先生就是三先生。在大楚皇朝的殺手榜單上,他在前十之列。若不是我投身他門下,我這樣的小殺手連仰望他的資格都沒有。”寧歡卑微地說道。

一個大楚皇朝殺手界前十的人物要殺我?

虞知想不通。

“這樣的人物要殺我,為何派你來?”虞知納悶道,“你也不是很厲害。”

寧歡想哭,有這麼羞辱人的麼?如果自己在心狠些,落到這個下場的就是你。當然,寧歡怎麼敢說這些話。現在要以階下囚的身份,問什麼就答什麼。

“你的單子有些奇怪。”寧歡解釋道,“哦,單子就是殺手界的任務。”

“以往,所有單子都是三先生掛在私塾的房間中,不強求。若是有人缺銀子花了,自行來取就是。完成任務之後賞金給三先生五成。可是這一次,三先生直接找上了我。”

寧歡神色不對勁地看著虞知,“我從未見三先生這麼重視一個單子。”

“你們私塾中,你修為最高?”虞知剛問出口就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殺手界前十的存在怎麼會僅僅有一個破甲五品的下手跟隨?

啪!

虞知狠狠地拍在寧歡的腦門上,“別像看白痴一樣看著我。”

還好不是匕首。寧歡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心中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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