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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香堂內。

“主母不好了,春華閣裡打起來了!”若水喊著。

春華閣是許姨娘住的院子,坐落在侯府的最北端,也是婆子、丫鬟最不願意去的院子。

蘇意剛差人將雲小衣安頓進去,也吩咐若春,將先前入過鎖春齋的丫鬟、婆子的口都封住了。她正想偷個懶,瞄幾眼話本歇一歇,不想卻被抓個正著。

“主母快別看了,三爺剛從家塾裡下學,就揮著棍子去把表小姐給打了!”

蘇意有些好奇,饒有興致地挑著眉看她,道:

“打得如何?”

若水想也沒想,只急道:“您倒是會問,頭都打破了,血淋淋的,可是駭人呢!”

若春端了盆水進來,冷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表小姐的德性,光天化日就爬了咱們家姑爺的床,這等下賤貨色,挨頓打都是輕的!”

若水點點頭,深以為然。

她沉吟思索片刻,自言自語道:

“可三爺也不是個莽撞的,能逼著三爺動手,想來表小姐做得實在過分了。”

她復又道:

“眼下大娘子那邊必是去了,說不準二爺也過去了。主母,咱們是不是也該過去瞧瞧?”

“你就是想瞧熱鬧吧!少拉著主母,主母還病著呢!”若春斥她。

若水鼓鼓腮幫子,被拆穿得太快,有些不好意思。

蘇意淺笑,有她們陪著真好。

“話既然都說到這裡了,我是主母,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該出面調停、詢問。罷了,你二人便隨我去瞧瞧吧。”蘇意體貼道。

正此時,丫鬟端來了湯藥。

蘇意前世纏綿病榻,就是吃藥也不見好。如今再見這無用的東西,舌尖已經開始泛苦。

她屬實不想再喝。

待那丫鬟走了,她打量一眼窗外的野貓,隨手倒給了那畜牲。

“主母,您怎麼連藥都不喝了?”若春有些生氣。

蘇意麵色忽然冷下來,道:“都是些無用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

二人互相看一眼,都覺得蘇意同以往不大一樣了,卻也不敢說什麼。

*

春華閣裡,丫鬟、婆子都住了手上的活計,一個個就跟看戲一樣,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被打破了頭的雲小衣。

“我不遠萬里過來尋親,原想表姑奶奶做了侯府的妾室便能幫襯一二。

沒想到,卻是翻臉無情。

明面上,主母親自迎接;背地裡,卻是拿一張破床,一把破椅子來打發我們母女。

如此,我們倒不如出去,以天為被,地為席。

只是,也要讓這外面的人看看,侯府便是這樣對自己的親戚,這樣招待遠來的孃家人的!”

她癱坐在地上,手指不時比畫亂指,狀如無賴。

謝望亭穿一件天青色的圓領常服,面色沉沉地站在一側。

他手持短棍,強忍著不發作。

許姨娘緊緊拉著他的袖子,詢問道:

“這位娘子,還是把話說清楚些。娘子也說自個兒姓雲,而我卻是姓許,如何是一家人?”

說完,許姨娘擦了擦眼角溢位的淚,依舊看不大清楚。

雲小衣心下計較一番,嘴硬道:

“原是姓許的,過後隨了後爹姓了。”

許姨娘點點頭,恍然道:

“那便對了,我許家嫂子是有個改嫁的,只是多年未有音訊了。能找到這裡,實屬不易,表侄女還是快些起來吧。”

雲小衣內心一陣嫌惡。

這婦人衣著寒酸,旁邊的兒子也瘦骨如柴的,在這麼一個破院子裡,還能有什麼好日子?

不若先鬧起來,將好吃好喝的都鬧來,再做計較。

“表姑奶奶,你瞧表侄女這腦袋,鮮血淋漓的。這可都是表弟打的,這又該是怎麼個說法?”

許姨娘有眼疾,看不清東西。

她退了半步,拉著身邊謝望亭的衣裳,質問道:

“怎麼回事?”

謝望亭撥出一口粗氣,無辜答道:

“那不是我打的,是她自己撞的。若是我打的,這棍子如何是乾淨的?在場的丫鬟、婆子都看見了,都能替我做證!”

可這底下的丫鬟、婆子卻都知道,這表小姐不簡單,可是世子謝望山與二姑娘謝望雪親自迎進來的。

曉不得底細,誰敢多說?

霎時,眾人皆背轉過去。

“你們!”

謝望亭氣得哽住。

大娘子來的不早不晚,偏偏看到這一幕。

她拿出帕子沾沾鼻尖的細汗,罵道:

“原想進家塾能將你的行止都磨鍊好,沒成想,爛底子到底是納不出好鞋墊,睜眼說瞎話。依我看,你也就糊弄糊弄你娘了!”

話畢,她讓人搬來凳子,竟就地坐下了。

許姨娘抬手扇過去一巴掌,責罵道:

“你竟學會騙我了?”

“兒子不敢!”謝望亭頷首道。

周圍燃燒的火把,勾勒出他骨感的側臉,逆光之下,給人幾分不可侵犯的錯覺。

錢氏得意一笑,她巴不得看著許氏,親手打死謝望亭。

當年,偏巧他那孩兒死了,謝望亭就出生了。

賤人生的煞星,奪了她大兒子的陽壽。

雲小衣用帕子擦擦額頭上的血漬,牽著花容走到錢氏身邊,彎腰堆笑道:

“大娘子,您是侯爺的正妻,自然權利大。孩子還小,不多久就要立秋了,不若給小人安排一間好些的屋子,也好禦寒。您看,如何?”

錢氏俯身看向她,眸中全是冷漠。

她捏住雲小衣的臉頰,小聲道:

“別以為說幾句好聽的,我就能給你好臉色。

少拿著小丫頭過來要挾我,你想住好的、穿好的,門兒都沒有!下賤貨,生了個女兒就想做主子,想得美!”

雲小衣一時好像被刺痛到,目光中閃過一抹不甘,旋即化成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嘲笑道:

“小人忘了,大娘子本就不是掌家的,並沒什麼權利。”

錢氏咬著後槽牙,有些被刺到。

雲小衣撣了撣身上的土,無賴道:

“不若小人帶著花容去求求主母,主母顧著侯府的臉面,想來一定會做的十分周全。”

“不過是個遠房的親戚,多少年都沒有瓜葛了。

如今接你入府,已是給足了臉面。

你若不樂意,儘可以離去。

撒潑打滾、胡攪蠻纏,做些市井無賴的行徑,實在有辱我侯府門楣!”

謝老夫人的聲音倏而響起,由遠及近。

她原已經歇下了,聽聞丫鬟們七嘴八舌地亂嚼舌根,這才起身過來瞧瞧。

她聽了半天,知道錢氏不是對手,這才開了口。

雲小衣打量一番,也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她笑道:

“聽聞老夫人信佛,自然慈悲為懷。只是真信還是裝信,那就難說了!”

“你!”

謝老夫人攥緊手裡的念珠,氣得發抖。

雲小衣面色不改,懇切地躬身行禮,十分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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