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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姨娘被謝望亭攙著走上前,因為看不清雲小衣的傷勢,心裡更是著急。

她是出了名的愛護孃家人,偶爾也會借給孃家一些銀錢。

再加上錢氏本就背地裡,時常剋扣些她的月例銀子。是以,她日日衣著簡樸,與兒子過得拮据。

謝老夫人剛被嬤嬤扶著坐在檀木圈椅上,遠遠就望見蘇意與謝望山一道過來了。

“表小姐傷得這樣重,嘴上卻仍舊是不饒人。我本領了大夫過來的,想來也是不必了。”蘇意走到近前,道。

她穿了件魚鱗紋紗質披風站在暗處,卻因此更顯得整個人顏色清亮。

聞聲,雲小衣抬頭看過來,見謝望山與蘇意走在一起,心下便覺得酸溜溜的。

她閉了閉眼,便立刻手扶住額角,做出一副虛弱模樣。

她將身子一歪,道:

“主母心細如髮,小人委實傷得不輕。眼下,竟是有些暈眩了。”

謝望亭捏緊了手裡的棍子。

這人長得醜,說話也是滿嘴噴糞。

謝望山看向許姨娘的方向,視線落在謝望亭身上,鋒利得似要割下肉來。

這不得寵的庶子,竟也敢對他的女人動手。

謝望山上前一步,也不顧禮數,直接將雲小衣攬入懷中。

他含情脈脈,關切道:

“表小姐還是先讓大夫瞧瞧,莫要留了疤。”

雲小衣垂首依偎在他懷中,略有得意。

謝望山見此,馬上又讓人搬來凳子,讓她坐著。

錢老夫人望著自己的嫡孫,同雲小衣在大庭廣眾之下,眉目傳情,濃情蜜意,氣得一陣咳嗽。

大夫上前仔細看了一番,捋著鬍鬚,沉吟片刻道:

“娘子這傷,該是自己撞的。大約是撞在了床角,或桌角上了。”

謝望山略有驚訝,可也只微微抬了抬頭。

雲小衣瞪大了眼,怒道:

“你休胡說!你是大夫,好好治傷便是。”

謝望山卻十分關心,拱了拱手,繼續問道:

“先生何出此言?這傷可會留疤?”

大夫捋著鬍鬚,答道:

“說來慚愧,老夫年輕時,曾跟隨家師在府衙做過仵作。後來,鑽研醫書數年,這才有了今日。依老夫的經驗,這傷絕對是撞的,斷不會是鈍器擊打所致。”

雲小衣歪頭,恨恨地注視著蘇意。

她倒是真貼心,順道還叫人幫她驗傷。

如此,豈不是白折騰了?

她眼珠一轉,正想高喊,這大夫要害她。

沒成想,卻被大夫一把摁了回去。

大夫同小廝要來火把,嚇得雲小衣左右躲避。

大夫手腳利落,迅速摁住她的肩頭,只對著傷口照了照。

他語氣不急不緩,有些遺憾:

“這傷撞得狠了,就算痊癒,勢必是要留下疤的。”

什麼?!

雲小衣可最稀罕她那張臉。

錢氏聽了,暗暗笑著,她那張臉毀了才好!

此話一出,雲小衣馬上乞求道:

“先生,先生救我,這可怎麼辦才好?”

話語間,她滿面憂容,擔心得要命。

“好生將養,養好了,說不準就看不大出來了。”看傷的大夫道。

丫鬟、婆子們都聽見了,心裡也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丫鬟A:“我就說三爺做不出這樣的事兒,你們還不信。”

丫鬟B:“小蹄子,剛才可就是你同我們講三爺動了手,我們才跟你過來的!”

丫鬟A:“……”

大夫從藥箱裡取出一瓶藥水,道:

“娘子忍著些,會有些疼。”

霎時,春華閣內,全是雲小衣的慘叫聲。

*

待一切完了,謝望亭將手裡調轉方向,握在手中拱手作禮,委屈道:

“我母親雖是侯府的姨娘,可這些年,每個月的份例銀子卻被大娘子私下偷偷剋扣了不少。我娘與我本就艱難度日,你這外姓的,我卻不認識,如何又嫌棄我孃的住所,又要過來剔刮我孃的錢銀?”

剋扣?

謝老夫人轉頭剜一眼錢氏,竟不知她還做了這種事情。

許姨娘拽了拽謝望亭,可終是沒攔住。

她一向是軟弱,如今更加害怕擔心起來。她忙跪在地上,垂淚道:

“老夫人恕罪,全是妾身的錯!”

“自然都是你的錯!吃裡扒外的東西,家裡銀錢養著你,你還在此由著小輩汙衊我,賤人就是下賤!”錢氏罵道。

錢老夫人重重磕一下柺杖,慍色昭然。

“你也給我跪下!”

錢氏立刻從椅子上摔下去,聲如蚊蠅。

“母親。”

謝老夫人搖頭,看向她: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說完,她捻動手裡的珠串,微微平息一番,繼續道:

“意兒,你過來。”

“祖母。”蘇意彎了彎身子。

“今日這些個事情,你都將府里人的嘴巴封嚴實,為了侯府在陵京的顏面,半個字都不能洩出去。”

“是。”

她喘口氣,復又道:“日後,每個月到許姨娘那裡的銀錢,都給我過目一下,若是賬目與銀兩不對,短缺不足,便從大娘子的月例裡出錢補足了去!”

“至於今日此事,”她轉頭看向錢氏,嚴厲道,“便將你禁在房中好好想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給你開門。”

“是,母親。”錢氏雖不服,卻只得規規矩矩,不敢造次。

謝老夫人拄著柺杖起身,道:

“意兒,表小姐這屋子本就是不錯的,就暫且住著。短缺了什麼,便叫她去太安堂告知我,我老婆子親自選了給她送來。”

“是,祖母。”蘇意俯身行禮,領了命。

“祖母,望亭還有話要說。”

謝老夫人闔了闔眼,饒是有些疲乏了。

“有什麼事,日後再說吧。”她轉過身道。

謝望亭垂下頭,只能噤聲退下。

他篤定,許氏根本沒有姓雲的親眷。

就算母親糊塗,可他很清醒。

蘇意看了看許氏,前世她曾去探望過她幾次,只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睡著,便不曾真的見過。

回憶前世,他們母子二人在侯府,被錢氏欺壓了許多年。

後來,謝望亭中舉去潞州赴任,還沒來得及將許姨娘接去,她便因眼盲不小心落了水,淹死了。

實在命苦。

“嫂嫂。”謝望亭忽然喊住她。

蘇意唇邊含笑,柳眉微微彎著,整個人溫和又從容。

她溫聲道:

“亭弟莫急。雲娘子到底是何人,過些時日,必會見分曉。只是亭弟莫要在此事上多花心思,專心讀書,科舉才是正經。”

謝望亭一愣,竟不知嫂嫂還會未卜先知。

他忙拱手作禮。

“嫂嫂說的是。”

謝望山此刻已將雲小衣攙入屋內,可他的眼睛,卻是緊緊盯著院中的蘇意,連她的一個眼神也捨不得放過。

“謝郎你瞧瞧,這裡就這一張破床,一把破椅子,哪裡是人住的地方?全然比不上鎖春齋。”雲小衣幽怨道。

謝望山眉頭輕輕皺起,視線仍舊看向窗外。

倏然,他自言自語道:

“我竟不知她同老三走得近,竟還笑起來了。”

“謝郎,你在說誰?”

說著,雲小衣馬上起身看窗外,可外面卻空無一人。

她望一眼謝望山,視線流轉,道:

“謝郎,你莫不是看上了哪個丫鬟?不若再納一房妾室,也未嘗不可。”

“你好生歇著。趕明兒我再過來瞧你。”

謝望山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小衣絞著手裡的帕子,恨恨地咬著唇。

今日入府,長得貌美的丫頭實在不少。若是讓她知道是誰在勾她的男人,她非下藥毒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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