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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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賽娜打量著四周，入眼的是一片大工地。

總督大人的領地、在那位善人口中宣稱的‘救贖之地’，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上個冬天結束之後，奧賽娜的故鄉，被複興城的人們稱為‘南方諸省’的地方，爆發了大規模的變異怪物潮。

那是一場巨大的災難，許多聚集地被徹底的摧毀。

好不容易熬到了變種怪物的浪潮過去，但卻並不意味著災難平息。

來不及在春天播種、又因度過了一個冬天、因對抗異種怪物……種種因素，讓人們失去了大量食物存量。飢餓、物資短缺的問題，充斥南部諸省。

活不下去的人，會做些什麼？

會變成惡鬼。

奧賽娜和她的弟弟，原本生活很優渥。南方諸省的土地較為肥沃，被廢能風暴侵蝕的情況也相對比較輕微一些，於是這裡的聚集地有很多可以透過農業為生。實際上，南方諸省本來就是很重要的糧食產地，復興城連內城帶外城數十萬人，主要靠的就是從南方進口的糧食。

奧賽娜的父親，正是一位種植園主。在一切崩潰之前，她們家的種植園有上萬的人口，豐產時不僅能餵飽所有人，還有大量的富裕可以出售，換取工業品。

可想而知，奧賽娜的生活水平彷彿像是個小公主一樣，遠遠超過了這個廢土上的絕大多數人

但這一切都在春夏交接之際，崩潰了。

外部數量極多的劫掠者，圍攻種植園；接著內部發生了暴亂。

在護衛的保護下，她們一家人在最後關頭嘗試突圍、逃離種植園。一起嘗試逃跑的，還有眾多沒有參與暴亂的民眾。

但在兵荒馬亂之中，她與父親走散了。

隱姓埋名，臉上抹灰，剪掉頭髮……

她帶著弟弟，跟隨著流民的隊伍，茫茫然間就到了復興城。

中間，她吃過了太多的苦頭。

為了一口吃的，她什麼都願意幹，哪怕一點點微小的工作，能換來一點食物那也夠了。更甚者，去乞討、去跟人撕咬著打架、去偷東西、去騙人……

在一切崩壞之前，她都被教育要好好當一個淑女，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種模樣。

但她堅持過來了。

這幾個月來，她餓的發昏，她那剛剛十歲出頭的弟弟營養不良。

但至少，他們都還活著。

只是，她也時常會陷入迷茫。

如果不曾見識過美好，那或許可以在黑暗中一直沉淪。但她幾個月前還是小公主，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每天憂慮的是對高價購入的戰前藝術品鑑定與復原、是幫助父親管理莊園、計算賬務。

眼下她卻要因為明天吃什麼而躊躇。

更關鍵的是，這樣的生活看不到結束的那天，沒有任何希望，不見半分光明。

她覺得自己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她不止一次的想過，生活在這麼糟糕的世界，是不是死了其實更輕鬆一些？

可每一次看到弟弟的眼眸，她就又會把這個念頭給塞回去，然後咬著牙繼續苦下去。

說來也奇怪，在過去她跟比自己年幼七歲的弟弟，並不怎麼親近，甚至經常會覺得這調皮搗蛋的小鬼可真討厭。

然而，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她寧死都要帶著弟弟，有一次弟弟被人拐走時，她瘋了一樣的咬了上去，被人揍的頭破血流也沒鬆口。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只知道，誰敢對她現在唯剩下的親人不利，她就跟誰拼了。

但她仍舊悲哀的明白，他們快要活不下去了。

南方諸省的大亂，影響是巨大的。糧食進口不足，讓復興城的糧食價格也不斷的在上漲。她靠著打零工，越來越難餵飽自己和弟弟的肚子了。

到了最近，又有個更糟糕的訊息傳來：據說復興城內最大的那位糧食商人失蹤了。緊接著，城市糧食價格就變得更加動盪。

而也就在此時，一個行商在復興城外面的貧民窟，開了一間免費粥鋪。

任何人，都可以在粥鋪之中領取一份熱粥，前提是需要在粥鋪中完完整整的聽一遍星球總督顧航先生，在來到廢土上第一天發表的宣言。

她跟人打了一架，才帶著弟弟搶到了一個位置。

所謂總督的宣言，內容很長一段，她當時只想著少念幾句趕緊開飯，對於總督的宣言到底講了什麼，已經記不清太多了。

唯有一句話，她記得清清楚楚：總督會讓每個臣服於他的人，都能過上好的生活。

第二天，粥鋪還在開，她又來了。但這次卻被告知，吃過一次的人，不被允許再吃一頓，除非願意跟著商隊，前往總督的營地，成為總督的臣民。

她沒有多猶豫，在紙上摁下了手印。

等了幾天，商隊出發時，她就跟弟弟一起來到了這裡。

跟隨商隊出發來總督營地，固然有生活所迫不得不如此的緣故，但又何嘗沒有一點改變現狀，尋求一些光明和希望的想法呢？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發展得挺不錯的城市，結果卻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塵土。這裡有不少已經建起來的簡易水泥建築，但更多的還在建造之中。

不過，看著整個營地內大興土木的模樣，至少應該不會缺工作的機會了。

可自己這個小身板，能做建築工嗎？

腦袋紛紛亂、不知道未來會如何的奧賽娜，牽著弟弟的手，隨著隊伍的安排，到了登記的地方。

輪到她之後，登記的人問了一些基礎的資訊。

姓名、年齡、擅長什麼、想做什麼……

她照實際情況做出了回答。

“咦？”對面登記的人忽然出聲，“你識字？”

“呃……是。”

“那太好了！”那人大喜過望，“快到那張桌子上再填個表，恭喜你，你會得到不錯的待遇。”

奧賽娜一頭霧水的過去。

那張桌子處，就沒什麼人了。

她填寫完了一張表，接著就被安排了兩項工作：白天做即將成立的紡織廠文員，安排並執行生產計劃，統計生產成果，管理生產流程……

第二項工作，是去當夜校掃盲班的教師。

工作內容讓她放心了不少。這是她真正擅長的事，當初在莊園時，她就會協助父親做一些管理工作。雖然那時候是農業生產管理，現在要做紡織工廠的文員，但那總比親手去幹體力活要更擅長一些。

尤其是聽到待遇之後，她才更為心動。

按照工分的演算法，她每天能夠獲得的物資配給，養活自己和弟弟綽綽有餘，還能攢下來不少。

雖然一切都和過去當小公主時沒法比，但卻是她在幾個月的顛沛流離中，見到的唯一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