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家裡得有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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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四面八方傳來矇昧無知的話語，如藤蔓一樣一點點將原蘭心困住，讓她變得順服起來，不敢拒絕，只能沉默的接受一切。

密不透風，讓她要窒息而死。

現在咬著牙走出那座封印她的大山，千里迢迢來尋找周盛，已經是原蘭心打破枷鎖走出來的第一步。

只可惜她沒有繼續走下去，那剩下的路——就由她來走吧。

聽了蘭心的話，蘭大哥蘭大嫂沉默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還是蘭大嫂壓住了蘭大哥，讓他收斂一下自己的壞脾氣，由她來勸。

蘭大哥別過頭不看蘭心，容量不大的腦殼怎麼想都不明白。

說好要找周榮鑫繼續把日子過下去的，怎麼到了滬市，看到這比鄉下好幾百倍的城市，想法卻反而變了呢？

一路上的旅程也算是愉快的，遇到的每個好心人都在熱心的幫助他們，告訴他們怎麼處理，怎麼到了滬市，蘭心好端端的就反悔了呢。

好好的日子，說不過，就不過了。

這不是糟蹋其他人的好意嘛。

蘭大嫂也不明白，她用自己的想法來勸著蘭心，以免現在一時任性，以後想反悔都找不到地方。

對於蘭心這個小姑子，她還挺喜歡的，實在不忍心她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繼續去吃苦。

“蘭心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是不是生周榮鑫的氣了？別傻啊，這麼多年這麼辛苦都走過來了，現在周榮鑫讀完大學有了好單位，眼看著日子起來了，你這就放手，這不是虧了，便宜了其他人嗎？”

“這家裡總要有個男人，哪怕你不喜歡他，為了孩子，看在他工資的份上忍忍就過去了，日子都是這樣過的，情情愛愛別看得太重要。”

聽了這話，蘭大哥白了蘭大嫂一眼，瞧瞧這說的什麼話，他硬邦邦的開口，蘭大嫂攔都攔不住。

“這女人離婚日子能好過嗎？這麼些年村裡的風言風語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走了這麼遠的路難得找上了姓周的，就跟他好好過日子就成了，你想這麼多做什麼呢？”

“現在反悔了，這一路的花費不值錢嗎？”

蘭大哥這經典語錄，氣得蘭心差點沒憋過氣去，語氣也變得硬邦邦起來。

她雖然不是原蘭心，但看著她過的這些苦日子都生氣得不行，想要捶死姓周的，怎麼她的至親大哥反而看不到，讓她繼續和那種人過下去呢？

“大哥，我敢指天發誓，自從嫁給了周榮鑫之後，他離開蘭家村這五年，是我過得最好的日子。我又不是傻的，有好日子不過，非要巴巴的跟著他當受氣包的，當苦力，當保姆。”

“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模樣？和一起對比，誰敢說我是嫁人了，說我被賣到黑礦做苦力都沒人懷疑。”

蘭心回想著原蘭心之前的日子，嗤笑說著。

反正她是絕對不會過那樣的苦日子，要不想著瑩瑩悅悅兩個乖孩子還算可心，她都想直接把這兩個孩子扔給周榮鑫，自己快活去。

最後他們是跟親爹還是跟外婆舅舅都和她沒關係。

想讓她給人做免費保姆老媽子，想得美！

也就是蘭心心底最後的那點道德心責任心緊緊拉住她，以及瑩瑩悅悅貼心乖巧讓她心軟，不然誰愛管誰管。

看著眼前滄桑的蘭心，想著之前那些年自家妹子過的生活，蘭大哥一噎也沒有那麼僵硬了，但還是硬著咬牙道。

“這日子不都這樣過下去的，哪個女人不是這樣，日子過著過著就好了。”

蘭大哥的話音剛落，蘭心就迫不及待的反駁著。

她聲音尖銳，高仰著頭，眼眸帶淚微紅，似乎忍受了極大的委屈，偏偏此刻她最親的親人，卻不理解她，不讓她跳脫這個苦海。

“那我不想過，想換個過法不行嗎？”

“沒有他周榮鑫的日子，還不是這樣的過了五年，我死了嗎？不，我過得更好了，說明周榮鑫有他沒他都行。”

這澎湃的感情突然湧出，讓蘭心控制不住自己，腦袋一片空白，直接喊了出來。

說完後鼻尖忍不住一酸，心臟一揪揪的疼，疼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就好像被一塊大石頭死死壓著。

蘭心她有些愣愣的伸手捂住了心口，她腦子還是一片茫然，唯獨對剛才那股情緒激動得不行，心跳得砰砰快。

這…是原蘭心心底裡最真實的想法嗎？

什麼為了孩子，為了以後的好日子，包袱款款趕來滬市，其實都不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她只是因為孩子因為親人，因為那些人的閒言碎語屈服了。

不得已重新回頭找回周榮鑫，聽從家裡人的話打算繼續和他過下去。

其實從踏上路程的每一刻鐘，她的內心都是拒絕的，心臟被恐懼緊緊拽住。

但是為了周盛，為了那個離開她的兒子，她只能強迫著自己，違背自己的內心，邁開了腳步走出來。

現在，她可算是把死死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了，心臟好像變得輕鬆了許多。

彷彿壓抑的無邊黑暗褪去，天亮了，呼吸上了一口清晨的清新空氣一樣，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但說完這話之後的原蘭心呢，1983年的蘭心去哪裡了？

蘭心閉眼只能感受到她留在這具身體裡的悲憤委屈，令人忍不住鼻尖一酸的情緒，以及漸漸鬆快的心臟，卻再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讓蘭心心裡不由一慌。

想到之前鏡子裡看到那滄桑老態的容顏，單薄得和紙一樣輕飄飄的身子，好像就靠一口氣撐著，整一個油盡燈枯的模樣……

原蘭心，不會在那一趟火車中，再也沒有醒過來吧？

蘭心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她慌張的搖了搖頭。

不要啊，原蘭心短短十年遭受了這麼多苦難，她看著都覺得心酸，眼看孩子長大了，國家富裕了，日子快要一天天好起來了，她卻要在這個時候倒下……

蘭心替她感到不甘，可是她真的無法在身體裡感知到原蘭心的存在，就好像，她已經不在人間，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一樣。

蘭心捧著心這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一直往下流的模樣，讓蘭大哥心裡一揪，心裡莫名的湧出一股難過的情緒。

這股情緒來得奇怪，蘭大哥搞不清楚是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