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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亦安走了?是的,何亦安真走了!
團場門口一角的陰暗處,蔡三姑的身影一閃而過……
這可是重大的新聞啊,你看看那個送別的場景,又是偷偷摸摸的,又是哭天抹淚的,這其中要是沒什麼貓膩,打死自己都不相信。
於是蔡三姑急轉回到家中,趁著眾人圍著小桌吃早飯的工夫,蔡三姑就開始神秘兮兮地衝著悶頭吸溜小米粥的齊國慶八卦起來。
“哎哎哎,你知道不知道何亦安那小鬼走啦?”
“啥?”齊國慶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大兒子齊家龍就驚喜地放下大瓷碗,興奮異常地詢問道:“媽,何亦安走了?上哪去了?”
齊國慶這才聽懂了,翻了翻白眼,不以為然地說道:“走了就走了唄,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你知道個屁!”
這是多大的爆料新聞啊!看著丈夫一臉漠不關心的憊懶樣,蔡三姑當場就來了氣:“你就不想知道誰來接他的嗎?”
看著婆姨直楞楞地瞪著自己,一副“你不好奇我就弄死你”的架勢,齊國慶心裡咯噔一下,只好硬著頭皮搭了一句:“呃,誰啊?”
“杜婉玲!”蔡三姑頓時來了興頭,興致勃勃地說道:“就是何偉國的老婆,也不知道她啥時候回來的?唉,你說啊,她們這些人回來,是不是都會當大領導……唉唉唉,問你話呢,吃吃吃就知道吃!”
齊國慶無奈地放下碗,悻悻地說道:“哎呀,她們的事情,我咋會知道嗎?不過估計會提一提吧。”
蔡三姑眼珠子滾來滾去,暗自嘀咕著:“怪不得呢,人家杜婉玲今天可是坐著大吉普來的,那一看就像是個當領導的樣。哎,這下何亦安這小鬼回去可就享福咯。”
齊國慶沒再搭理蔡三姑的感嘆,倒是齊家龍饒有興趣地湊上來,欣喜地問道:“媽,你看仔細了嗎?何亦安真的走了,不會再回來了吧?”
“走是走了,我看著真真的,好多行李呢,回不回來我就不知道了……”蔡三姑眨巴眨巴眼睛,以為兒子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湊上腦袋好奇地問道:“咋了?兒子,有啥問題嗎?”
“哈哈……”齊家龍發出一陣難抑的狂笑:“何亦安走了,那團場就是我的天下啦,我終於不用再怕何亦安了。”
胖乎乎的齊家虎這時候眼睛裡也是星光點點,希冀地問道:“那哥哥你可以當司令了嗎?”
齊家龍一副捨我其誰的模樣,雄心壯志地說道:“那當然,我不當司令難道還等著何亦安回來啊,哈哈!”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忽閃而過,齊家龍囂張的語言戛然而止。早已一臉黑線的蔡三姑陰沉著臉,怒其不爭地罵道:“瞧你那點出息,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窩囊廢!沒點眼裡見,平日裡就不能和人家處好點?做不了兄弟,當個朋友也行啊,咱至少也能跟著沾沾人家的光。可你呢?整天和何亦安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齊家龍委屈地揉著後腦勺,反駁道:“媽,是你讓我離何亦安遠點的!”
“你還犟嘴?”蔡三姑臉色更加陰沉,恨不得再來上一巴掌才解恨。
“我當初不是沒想到人家兩口子能有今天的光景嗎?要早知道,我也學著人家李秀蘭把何亦安當塊寶了,咋都比現在想打八竿子都打不到的要強!”
“哎……”說著說著,蔡三姑沮喪地耷拉下腦袋,心有不甘地道:“這下李秀蘭可就得意了,終於攀上高枝了。你看著吧,回頭準不定有多牛氣呢。”
齊國慶皺了皺眉頭,遲疑地道:“你看你說這些有的沒的,跟我們有啥關係嘛。”
“咋沒關係了?”
沒有齊國慶這句貌似勸慰的話還好,聽了這話,蔡三姑的火氣更是不打一處來,聲音猛然高亢起來,一肚子火全都發洩在了齊國慶身上:“我就是看那個李秀蘭不順眼,憑啥她就有那麼好的命,我就該陪著你這個小小的管理員苦上一輩子。”
無辜中槍,齊國慶冤枉不已,心虛地說道:“你看看,你又來了,這也能扯到我身上?”
蔡三姑狠狠瞪了他一眼,嘴裡不耐煩地交待著:“算了算了,你也別吃了,趕緊出去幫忙打聽打聽!”
“打聽啥啊?”齊國慶愣住了。
“當然是何偉國、杜婉玲現在當多大的官啊,看看有沒有門路,咱也能攀點啥關係,難道你想當一輩子管理員啊,真是的!”蔡三姑埋怨道。
齊國慶一臉糾結的樣子,看著氣勢洶洶的蔡三姑道:“這,這有必要嗎?”
蔡三姑眼睛一豎,王霸之氣陡然上升:“你是憋著要跟我吵架嗎?”
悍妻霸道,君子遠離。
齊國慶趕緊認慫,留戀地看了一眼尚未吃完的早餐,灰頭土臉地說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齊國慶放下碗筷,灰溜溜地出去了。蔡三姑看著兩個依舊在飯桌上狼吞虎嚥的兒子,再比較比較人家的種,心裡不由地一陣悽苦。
“一群敗家的玩意……”
說不上是人去樓空,更談不上物是人非。
只是生活中你最熟悉的、最習慣的、最自然的東西忽然消失不見了,那一絲絲的缺憾總會被無原則地放大,逐漸佔據你絕大部分的思緒空間,讓你產生一種“黃昏卻下瀟瀟雨”的落寞感。
養育了十多年的何亦安就這樣離去了。
回到家中李秀蘭心裡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像被掏空了一般,獨自一人坐著何亦安睡過的炕邊,默默地整理著他的被褥,眼淚悄然間輕輕滑落下來。
一邊的程江河則開啟何亦安留下的書籍箱,細心地擦拭上面的灰塵,然後整整齊齊地擺放在書櫃裡,算是對哥哥另一番的留戀。
程家安心裡有點堵得難受,獨自蹲在自家的門口,點上一支鬱悶的煙,愁悶的眼神孤孤地望著牆角那棵杏樹發起呆來……
冷風慼慼,離殤徘徊。
程江水牽著程江海的小手來到團場後面的小土坡上,放任弟弟自得其樂地玩耍,自己卻獨坐在土坡上,眺望著遠方,久久無語。
陣陣淒冷的風兒帶動著耳邊那縷飄逸的秀髮,時而遮住眼簾,時而撫去淚花。像是依戀的情人輕柔地撫慰離別的傷痛,又像一個纏綿的歌手低吟著一曲傷感的離歌。
伴著心裡那個慼慼幽幽的旋律,程江水輕啟紅唇,一陣陣婉轉百靈,一陣陣娟娟清泉。猶如那冰涼的晨風,吹皺了一江春水,吹紅了青澀花蕊,也吹逝了心靈最後的稚嫩。
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為什麼這樣紅?
哎……紅得好像,紅得好像燃燒的火,
它象徵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不知不覺中,孑然獨立在山坡上的程江水痴了,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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