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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星光點點。
快一整天了,程家安就獨自一人蹲在衛生所的門口,憂愁傷感地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地上菸蒂已然成丘……
人心真是心險于山川,難於知天啊!
被何偉國傷透的心時時刻都在滴著血,他實在想不通何偉國為何會變得如此喪心病狂,判若兩人。
難道僅僅是為了何亦安的前途著想?
還是為了他那可憐又可嘆的自尊?
李秀蘭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何亦安和程江水在何偉國的阻撓和李秀蘭的遷怒下,註定是無法走到一起去的。戀情不得善果的同時,甚至連親情能否一如既往的存在都成了懸念,這對於青春懵懂的兩個孩子,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打擊。
那麼杜婉玲呢,對於那個矇在鼓裡毫不知情,又夾雜在中間苦於周旋的她,知道這件事後,又是怎樣的一個態度呢。
是偏向自己的丈夫,徹底地將兩家的情感割裂開了;
還是站在程家的這一邊,維繫這岌岌可危的友情。
良久,程家安發出一陣長長的嘆息……
現如今的他已經被頂到了牆角,躲無可躲,束手無策。為了兩個孩子,也為了這個家,或許只能寄希望於杜婉玲了。
當然,程家安所不知道的是,杜婉玲也早已臨淵而立,其處境並不比他好多少。
李秀蘭呆坐在炕上整整一天,亂髮披肩,神情呆滯。程江水紅腫著眼睛帶著兩個弟弟在團場的食堂裡草草吃了飯,然後又打了一些飯菜回來,顫巍巍地放在炕桌上,可李秀蘭恍如未見,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屋子裡大大小小四人,此刻鴉雀無聲。孩子們看著母親門板般的臉孔,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空氣令人窒息,就連平日裡調皮搗蛋的程江海都能察覺到了這詭異的氣氛,如同一隻受驚的小貓,害怕地直往程江水的懷裡鑽。
“姐姐,晚上我能和你一起睡嗎?我怕!”
“嗯,江海乖,不怕的!”程江水摸摸弟弟的頭,膽顫地看向蓬頭垢面的母親,想給她梳梳頭髮卻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輕聲說道:“媽,你就別生氣了,讓爸回來吧!”
看著母親不吭氣,程江河也硬著頭皮說道:“是啊,媽,讓爸回來吧!”
躲在姐姐懷裡的程江海也可憐巴巴地看向母親,弱弱地說道:“媽媽,我想爸爸了!”
也許是孩子們接二連三的呼喚惹急了獨自苦悶的李秀蘭,她猛然抬起頭來,怒聲斥罵著:“都給我閉嘴,就讓他住在那裡,好好反省反省……還有你程江水,這事不按我說的做,你以後別叫我媽!”
看著母親驟然上下起伏的胸膛,程江水的眼淚不禁在眼眶中直打轉,她可不敢當著母親的面哭泣流淚,那隻能激起她的暴虐。她只能黯然地帶著程江海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關好了門,眼淚這才撲簌簌地往下掉……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程江海乖巧地踮起腳,用小手不停地擦著姐姐的眼淚,奶聲奶氣地安慰著:“姐姐不哭,姐姐不哭,江海保護你好不好?”
程江水悄悄抹去眼淚:“嗯,江海最懂事了,姐姐不哭了,江海先自己睡好不好?”
程江海乖巧地點點頭:“嗯!”
夜深人靜,燈火清幽。
靜謐的黑夜,分明能夠聽到程江水憔悴的心兒正在撕扯著,發出如同玻璃碎裂的聲響。
便作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程江水噙著淚水,拿出紙筆,想給遠方的何亦安訴說此刻心中的悲苦。可寫著寫著,淚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下來,不斷打溼的紙頁換了一張又一張……
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最終程江水還是將未寫完的書信悲泣地撕掉,轟然趴在桌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有些事不說,痛苦的僅僅是自己。
說出去了,於事無補之餘,痛苦的心兒就湊成了一對。
何必呢!
一大早,程家安就蹙著眉頭來到門崗。整整琢磨了一夜,也許只能從杜婉玲那裡尋找脫困的鑰匙。明知道這樣一來,又會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可現在真已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且把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拿起公用電話的時候,手還在微微顫抖。當那一頭接通後,程家安咬了咬牙,糾結了半天才喃喃地說道:“是婉玲嗎?我是程家安,偉國……偉國昨天來過團場了……”
隴佑,文化局。
“哐當”一聲,電話從杜婉玲的手中滑落,整個人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凶訊震驚在了當場,脖頸處像是被一把強有力的大手牢牢扼制住了一般,難以喘上氣來。
話筒裡那頭不時地傳來焦急的呼喚,良久,杜婉玲才下意識重新拿起電話,難抑的內疚和懊悔夾雜著悲傷與無奈,從冰冷的唇間發出。
“對不起,家安大哥,對不起,是我們對不起你們!”
當程家安委婉至極的一陣碎碎念後,杜婉玲放下電話,痛苦地跌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語。
這就是何偉國你要的結局麼?
這就是你所期許的未來麼?
你這是要一意孤行,偏執到底,將所有人都綁架到你意志戰車之上,奔向那永不回頭的絕路麼?
杜婉玲無法想象何偉國會如此決絕地回到團場,用錢帛結算情誼,用俗物衡量恩義,完全地撕破臉。
這算什麼?愚蠢呢還是市儈?
是昏了頭還是昧了心?
距離夫妻上次的爭吵才過去幾天,杜婉玲還在奢求著何偉國能夠突然良心發現,冷靜下來好好剖析剖析自己,分清善惡的界限,或許將來還能有迴旋的餘地。
可如今看來,他是準備一條道走到黑了。
面對這樣的何偉國,杜婉玲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程家安電話已經打過來了,估計團場裡已經是雞飛狗跳、苦不堪言了。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何亦安終究會知道這一切,那個時候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後果?杜婉玲實在不敢妄加揣測。唯一的解決之道,還是在何偉國這個繫鈴人身上。
思量許久後,杜婉玲心頭悲憤難以排解,最終還是拿起電話打給了何偉國。可無論電話鈴怎麼響,對方那頭一直都沒人接聽,焦急之下她只好打給何偉國的秘書。
“喂,是洪秘書嗎?請讓你們何副廳長接一下電話。”
“哦,是杜副局長吧,我們何副廳長出去了,還沒有回來,有什麼重要的事需要我轉達嗎?”
“不必了,謝謝!”
杜婉玲放下電話不想再做任何的等待,她能感覺得到,何偉國這是在躲避著自己。
於是她果斷地拿起公文包走出辦公室,對著迎面而來的秘書交代道:“小張,我急需去一趟蘭州,你幫我給局長請個假,事情有點急,我就不當面給他說了”!
“哦,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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