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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呈現灰色,烏雲不散,陰沉且壓抑。
似乎受這樣的氣氛影響,利兒娘一顆心七上八下,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幾次想要張口,又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利兒娘,她們在找什麼?”童秀珍低聲附在利兒娘耳旁。
利兒娘抿唇搖搖頭,“不要怕,陸姑娘不會害我們。”
童秀珍點點頭,半個身子縮在利兒娘背後。
陸安然丟了根胡蘿蔔給小毛驢磨牙,聽到說話聲抬頭看了眼,復又繼續低頭喂東西。
利兒娘這句話除了表示相信外還帶了點試探,一路上她的不安陸安然也看在眼底,心思剔透如陸安然怎會不知,她在等陸安然開口給她肯定。
但陸安然不能,因為她不確定心中猜測會否得到印證。
一陣風動,從矮牆裡飄忽出一張巨大的白色布幡,朝著外面三人鋪天蓋地罩下來,還伴著悽悽切切的鬼哭人呼。
因為太過突然,三人瞬間被白布纏繞住,童秀珍尖叫著撲騰,反而越纏越緊,怎麼也掙扎不出來。
利兒娘想制住童秀珍,讓她手臂一掄顴骨重重捶了一下,疼得倒吸口涼氣。
混亂中童秀珍亂揮舞的雙手,將陸安然推倒。
陸安然側摔在地,手腕骨磕在一塊凸出的小石頭上,悶哼一聲,開口道:“勿喊,只是一塊布幡。”
聲音涼淡中帶著令人鎮定的從容,讓童秀珍情緒跟著緩和下來。
利兒娘用力把厚重的白色布幡從頭上掀開,灰暗天空重新回到視線中,拍著胸口道:“兜頭來這一下沒個準備,真嚇死人了。”
“啊!流血了!”童秀珍驚叫。
陸安然垂眸看向自己手上,掏出小瓷瓶灑了點藥粉,抽一條錦帕在手上捲了兩圈,抬眸道:“沒事。”
童秀珍是有些怕陸安然的,她覺得這位王都來的貴女氣質高潔,渾身有股說不出的冷意,與人說話雖客氣但透著讓人無法靠近的疏離。
一路上利兒娘對待陸安然小心謹慎,而陸安然冷淡的模樣甚至令童秀珍認為陸安然其實心底裡看不起她們這類身份的人。
但是如今看著陸安然輕描淡寫的神色,才發現這位陸姑娘本身性格如此,不禁為自己曾經那般揣測而心懷愧疚。
“抱歉。”童秀珍吶吶說著,不知是為自己的誤會還是現在不小心傷到人。
利兒娘幫著說了一句:“秀珍曾經被關在黑屋中數日,對密閉的空間會產生恐懼。”
陸安然轉回頭看她一眼,在童秀珍惴惴不安的表情下,道:“無心之失,我不會放在心上。”
“我不該跟你們過來。”
“諸如假設,不必再言。”
利兒娘拍了拍童秀珍的肩膀,“我同陸姑娘進去,你在門外照看一二。”
陸安然站在矮牆下,對著空氣道:“鹿陶陶,不要玩了。”
童秀珍和利兒娘還奇怪明明沒有人,這句話落地,卻見一道嬌小的身影忽閃而出,在半空中放肆大笑:“好玩吧,給你們來一個天降囚籠。”
利兒娘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那個白布是鹿大仙你?”
鹿陶陶坐到矮牆上晃著腿,“你們一定想不到,這破落農莊里居然藏了好幾個大箱子寶貝。”
利兒娘心口揪緊,“裡面裝了什麼?”
一時之間腦子裡閃過好幾個念頭,難道劉志泉真幹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是不是金銀珠寶,莫非他還和什麼大盜勾結,越想越心慌。
“不知道啊。”鹿陶陶單手支著下巴,大眼睛咕嚕嚕轉了一圈,咧嘴笑道:“我要留著和你們一起分享啊。”
陸安然看她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狡猾就知道她沒說實話,“在哪個房間?”
鹿陶陶往後一指,“這裡,這裡,這裡,全都是。”
陸安然眉頭微蹙,到底藏了什麼裝這麼多房間。
剛邁開步伐,利兒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陸姑娘。”
“先去看看再說。”平穩有力的語調,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讓利兒娘來回跳動沒著落的心慢慢回到原處。
利兒娘神色堅定了些許,點頭:“好。”
—
外面看著破敗的農莊,房間格外乾淨整潔,地面和牆壁清一色用麻竹製作而成。
只是房間空蕩蕩,唯有裡面幾口大箱子特別顯眼。
“喏。”鹿陶陶抬抬下巴,“寶貝都在裡面呢,快開啟看看吧。”
陸安然沒有急著上前,而是環顧四周,這一點使得鹿陶陶有點不耐煩,“別磨蹭了,我都看過了,這幾個房間都這樣,除了大箱子什麼都沒有啦。”
陸安然思忖道:“麻竹用作地板可防水、防潮、防火亦防腐蝕,冬暖夏涼以作美觀,但為何連牆壁都用麻竹。”
換句話說,到底什麼東西這麼懼怕水火潮溼。
鹿陶陶翻著自己的小辮子玩,隨口道:“還用說,當然是金銀珠寶啦。”
“我看不是。”陸安然走到一口大箱子前,彎腰準備伸手前側頭看向鹿陶陶,果然看到她躍躍欲試、發著光的眼神,好像在說快點開啊開啊。
陸安然縮回手,“你放著箱子不開,一反常態讓我們趕緊進來,裡面藏了毒粉?蛇?機關?老鼠?”停頓一下,兀自點頭:“嗯,原來是老鼠。”
鹿陶陶:“……”我說話了嗎?
利兒娘用布子包住手掌,道:“我來。”
不是她著急,實在被未知的猜測攪得心口翻騰,還不如把答案攤開來,結果好壞也就這樣。
利兒娘撥開鐵鎖片,稍微用了點力氣往上掀開,饒是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叫那幾只慘死的老鼠屍體嚇一大跳。
鹿陶陶翻了個白眼,“切,不好玩。”
一併排七隻老鼠肚皮朝上,每一隻上都用刀刻了字,劃破的面板血流出來,像是盛開的一朵朵妖冶紅花。
連起來一行字:“小姐姐,你好呀!”最後一隻上還特意加刻了個感嘆號。
然而,陸安然這個時候卻沒有多餘的功夫嫌棄鹿陶陶不同尋常的惡趣味,她定定的望著刀口流出來在老鼠屍體下鋪陳被染紅的白色紙張。
良久,對上利兒娘似乎有所預感的雙眼,道:“川紙。”
利兒娘閉了閉眼睛,連自己都說不服地開口:“假、假的吧?”
陸安然清冷的音調完全不給她想象空間,“楮皮川紙,由楮樹皮製作而成,表面光亮潔白、經久耐用,而且工藝複雜,難以偽造。”
鹿陶陶撈出一疊紙張扇扇風,“哇,川紙不是造錢的嗎?哈哈,我們可以自己做錢了。錢模在手,天下我有。”
利兒娘震驚得瞪大眼珠子:“假錢?!”
私藏川紙已經是重罪,怎麼牽扯到假錢。
事到如今,陸安然無需隱瞞,“不錯,你丈夫牽扯的是一樁假銀票案。”
利兒娘整個人像被掛在風箏上發暈,差點沒直接昏倒,這可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大罪!
幾次吸氣呼氣,咬著牙根,恨恨道:“死了,也要禍害我們!”
陸安然望著川紙若有所思,“劉志泉之所以和金玉娥交往,目的就在這幾個房間的川紙,金玉娥很有可能是引薦人,劉志泉則充當了藏匿者。”
說完她又把這一點否決了。
“如果是這樣,劉志泉死後東西為何還在,金玉娥沒想到搬出去,然後幕後人把她也除掉了。”
可如此一來,幕後人甘願白白地丟棄這麼多川紙?
鹿陶陶用一根長棍把一群死老鼠的屍體串起來,還覺得很有趣的欣賞著,邊道:“還不簡單,劉志泉沒告訴金玉娥,金玉娥也不告訴其他人咯。”
陸安然眼神掠過挺有些噁心的老鼠串,倒是讓鹿陶陶開啟了一條思路,“劉志泉可能給了金玉娥地址,但她手中拿的未必是真的,而幕後人也就不知道真實的藏匿位置。”
陸安然還記得金玉娥死時,她在沂縣的房子曾經被人翻動,甚至一股腦把值錢東西都竊走了,或許就是有人在尋找藏匿川紙的地址,之所以搬空則是為了掩飾真正的目的。
鹿陶陶沒正經地嬉笑道:“你說的字多,我相信你。”
陸安然的目光徘徊在幾個大箱子中間,忽然抬頭:“如果幕後人找不到川紙,他們會怎麼做?”
“嗯嗯嗯?”鹿陶陶以為她在問自己,眨了眨大眼睛,“找個知道的人問唄。”
陸安然面色一變,“金玉娥的遺物裡他們發現那個地址是假的,回過頭來……”
利兒娘也猜到事情走向,“作為劉志泉的妻子,我可能是唯一知情者。”
陸安然捏著手指順著她的話說道:“如果沒有王德貴提醒,你可能已經落到他們手中被逼迫說出,你恰好逃過一劫,因而才有了狐仙殺人。”
想要找出一樣物件,脅迫並不是最好的一種方式,而是讓對方自己發現不對勁,自己將答案送上門來。
鹿陶陶拍拍手:“小姐姐你好厲害哦。”頭一歪,滿臉無辜道:“那我們現在這樣算不算直接送人頭?”
陸安然豁然轉身面對門口,“或許……”
話還沒說完,童秀珍慌慌張張跑進來,“來了好多官兵,把這裡都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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