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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少惹禍又誤中奸計,結果害得嚇一跳二閨女慘死。嚇一跳得知真相後,一棍子就打斷了狗少的腿。上次在狗少的二姐夫週二爺,一門閂也正打在這條腿上,只不過週二爺是個買賣人,手勁小,自然比不得嚇一跳孔武有力。

終歸狗少這條腿是註定該斷,所以躲得了上次,也躲不過這次。好在有洛天合在場勸阻,這才沒鬧出人命。狗少瘸了腿,想找蘇郎中醫治,但兜裡蹦子兒沒有,幸虧洛天合念在他尚有良知,為他續骨治傷,總算沒落下殘疾。

狗少腿傷好了之後,雖然沒瘸沒墊腳,但也落下點毛病,一到陰天下雨,傷處就隱隱作痛,一陣麻癢,也算是在身上留個記號,給他提個醒。洛天合雖然循循善誘,勸狗少學好,可狗少這人是牛皮燈籠點不透,腿好之後還是一切照舊嗎成天混吃等死。

可打這之後,狗少算是徹底沒了飯轍,二姐家裡週二爺不待見他,根本不讓登門。三姐兩口子恨他惹禍,害死了二閨女,他更沒臉再去,只能每天在南市胡混。

狗少雖然落魄,卻畢竟不是混星子,更沒膽子下鍋伙好勇鬥狠,只能瞅準機會,朝外地來津的老坦兒下手,能蒙就蒙,能騙就騙,得著仨瓜倆棗,就胡吃海塞,全不為以後著想。

這天,他一早兒在老龍頭火車站,蒙了個外地老坦兒,得了幾塊錢,可不到晌午就連吃帶嫖,花得七七八八了。

下午在南市蓆棚裡聽了會兒西河大鼓,過去這種蓆棚藍布搭的場子,標榜的就是比茶館和戲園子票價便宜得多,所以有不少圖便宜的人,會來這種場子聽戲聽書。可這種野場子,臺上唱不到三分鐘,就有人敲著鼓出來收票錢,一段大鼓沒聽完,就得收三四回,一算賬比在園子裡聽還貴得多,這誰受得了。

狗少聽到一半,一摸兜尋思一段大鼓聽不完,剩下這仨瓜倆棗都得讓收票的劃拉走,於是趕緊起身,罵著街就出了蓆棚。

他見天色尚早,一摸兜裡還有幾個大子兒,就想到西北角喝碗羊湯。走到竹竿巷的時候,見一家人門外扎著紙牌樓,貼著“恕報不周”,門口擺著紙人紙馬,卻是一家人正在辦白事。

這家人白事辦的不小,院裡搭起脊大棚,棚裡有和尚老道,唸經唱誦,鼓樂敲打之聲不絕於耳,院裡紙人紙馬花圈輓聯擺了無數,門口還有兩個信馬,引著前來吊銷的賓客進院兒。只見這家大門口外,遠遠地站著一個人,正直勾勾的盯著門口的紙人看。

這人光頭鋥亮,點著受戒香疤,形容消瘦,面色鐵灰,長眉鳳目,三綹灰髯,頸掛一百零八顆烏木數珠,身穿和尚衣,水襪雲履,卻是個僧人打扮。要說辦白事的人家門口有和尚,也是很平常的事。

天津人又講究大辦白事,但凡大戶人家有白事,總會大操大辦,請來不少和尚、老道、尼姑、喇嘛頌經唸咒超度亡靈,所以門口站個把和尚也很正常。但白事會的和尚,一般都是身穿僧袍袈裟,頭戴五佛冠,莊嚴法相。可但眼前這位,看著更像是個化緣的行腳僧。狗少以為這位是看這家辦白事,來這化緣的,可他卻不近前,就遠遠地站著,盯著門口紙人看。

狗少心念一動,想起早年聽說過有憋寶的,會喬裝打扮到處憋寶。不知道眼前這和尚會不會就是憋寶的,看出這家有寶,尋思把寶貝弄到手。剛想到此處,卻見那和尚看了一會兒紙人就轉身離開了。狗少也想離開,卻見那和尚身上掉下一件東西,他好像並未發現,徑自離開了。狗少走上前去,地上有個金燦燦的物件,陽光一照閃閃發光,竟然是個金鈴鐺。

嘿!天上掉餡餅,竟然還是三鮮餡兒的!飛來橫財,心歡喜,狗少趕緊伸腳踩住,這是撿東西的規矩,先踩住再蔫溜兒裝成提鞋,悄麼聲的撿起來,趕緊揣兜裡。

狗少得了意外之財心花怒放,轉身出了衚衕,打算去南市找家當鋪,趕緊典當了鈴鐺換錢。轉過兩條小街,走了沒多遠,忽聽身後有人高宣佛號:

“阿彌陀佛!施主請留步!”

狗少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那個和尚。狗少剛才撿了和尚掉的金鈴鐺,就加緊胳膊,用胳膊掩著衣兜,說道:

“大和尚,我可是兜比臉還乾淨,您了要化緣,那邊請吧!”

“明人不說暗話,那鈴鐺我有大用處,還請賜還!”

狗少接著裝糊塗,說道:

“嘛鈴鐺?咱紅口白牙的,您了跟別這怨人!”

那和尚微微一笑說道:

“那鈴鐺是銅的,只是鎏了層金箔,值不了幾個錢,但我卻又大用處。”

狗少聽老和尚這麼說,下意識把手伸進兜裡,摸了一下鈴鐺,豈料,那鈴鐺被他一碰,在衣兜裡發出清脆的“叮鈴”一聲。

“鈴鐺都響了,施主就別抵賴了!”

狗少敗了家業之後,人也變得越來越沒皮沒臉,他是死鴨子嘴硬,咬死了不承認,還滿嘴胡謅在那狡辯:

“當……當然響了,我這口袋裡裝的……是……是我們家祖傳的…活…活寶!”

和尚搖頭微笑道:

“活寶?那可否把活寶請出來,給老衲長長見識!”說著伸出一隻手到,狗少面前,看起來是要看看活寶,實則是討要鈴鐺。

狗少強辯道:

“看看?給多少錢看一回,我怕您了看到眼裡拔不出來!”

和尚道:

“若老衲許給施主一世富貴,不知道夠不夠呢?”

“您了就吹吧!還一世富貴,您了要有轍,還用得著剃頭當和尚麼,見天的端個盆四處要飯化緣!”

和尚微微一笑,見四下無人便道:

“這九河之地鎮河寶物眾多,其中有一面員嶠仙鏡,下達地府上通仙界,仙界之中珍玩寶物數之不盡!難道不算是一世富貴麼?”

狗少聽老和尚這麼一說,心念一動,便開門見山道:

“您了也不像什麼正經和尚,別再是喬裝來天津衛憋寶的吧?”

和尚笑道:

“好眼力!老衲的確是個憋寶的,但早年也的確做過和尚!”和尚接著說道:

“不瞞你說,我此次就是打算入員嶠仙鏡,尋仙丹靈藥。那鈴鐺就是必不可缺之物!”

狗少從口袋拿出鈴鐺,輕搖鈴鐺發出叮鈴鈴的脆響,裝的滿不在乎的說道:

“找一面破鏡子有嘛用!”說著拿鈴鐺的手往前一伸。

和尚以為狗少要還他鈴鐺,邊伸手去接。誰知狗少一縮手,又道:

“你先跟我說說那鏡子有嘛用?”

和尚知道狗少動了心思,想拿著鈴鐺自己去找員嶠仙鏡,便說道:

“鏡中直通仙界,有數之不盡的珍玩寶物,不過這鈴鐺給你也沒用,你找不到古鏡,而且入古鏡還需要幾樣東西,沒這幾樣找到古鏡也進不去。”

狗少攥著鈴鐺,看這意思還是不打算給這和尚。這和尚便說道:

“反正我也要找個幫手,這鈴鐺你就拿著,你幫我得了古鏡,到時候入仙山,你得珍寶,我尋仙丹,你意下如何?”

這時狗少腹中飢餓,肚子咕咕作響,和尚一看,不等狗少答覆便道:“將近午時,咱老衲請施主到石頭門坎吃頓便飯!”

這石頭門坎是天津衛的一家飯莊,大名是真素園,專做各色素菜。

狗少一聽吃東西,肚子立馬叫的賽擂鼓一樣,可他是無肉不歡,這幾年落魄了,肚子裡更缺油水,聽說要去吃素可不大樂意,心想,你個憋寶的假和尚吃什麼素,這不水仙花不開裝蒜麼,可有人請客吃飯,總算聊勝於無,更何況真素園也是天津衛有名的素菜館子,於是便跟這和尚一道去了。

人說吃盡穿絕天津衛,這吃素菜在天津衛也有一絕。還有大清國那會兒,在海河邊大衚衕,就有了一家專做素材的“真素樓”。那可是天津衛頭號的素菜館子,頗受當時天津文人青睞。

後來天津衛素菜館子越來越多,要說其中最火爆的,就數宮南街的“真素園”了。當時每到雨季,附近一帶總是排水不暢,頗受水患之苦,後來真素園就在門口壘起一道石頭門坎,門坎兩邊的門墩是兩尊,石雕的避水獸。久而久之“石頭門坎”的名字傳流至今,反而很少有人記得“真素園”的本名了。

來到真素園,剛邁進石頭門坎,門口夥計一眼就認出了天津衛有名的敗家子兒,雖然街面上人都知道,他這二年敗了家業,現在是財神爺擺手沒錢了,但過去勤行的人都精明,懂得看個眉高眼低的,心想說不準這位是哪發了邪財,又來衝闊了。再往狗少身後看,卻見一個灰袍老僧,看這老和尚精氣足滿,雙目有神,身上灰布僧袍一塵不染,項上數珠鋥光瓦亮,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勢,讓人一眼看上去就不敢小瞧。

和尚一坐定,先賞給夥計一塊錢。夥計得了賞錢伺候得越發殷勤。對著狗少爺前爺後,但和尚是出家人打扮,所以就衝著和尚一個勁兒地喊高僧。

和尚掏出兩顆純金的金豆子,點了一桌素席。這家館子最擅長用五穀雜糧、新鮮時蔬、各種菌菇,來製作各種菜餚。有香菇口蘑做的紅燒鮑魚、粉絲做的扒魚翅、有豆腐蘑菇做的扒海參、熘魚片、黃燜鴨條、糖醋魚、還有用粉條和豆腐做的冰糖肘子。當然也有加了南路鮮貨做的素材,像什麼龍眼釀豆腐、椰汁蘆筍等等,最後又要了一壺玫瑰露、一壺葡萄綠。雖說是一桌全素席,但味道卻不比真的山珍海味差。

狗少也是吃過見過的主,但多少日子沒吃過這麼像樣的宴席了,最近饞的夠嗆。他甩開腮幫子撩開後槽牙,一頓足吃足喝。酒足飯飽後,夥計端上四樣果品,兩盤素油點心,又沏上一壺香片,爺前爺後殷勤的伺候著,盼著能多的幾個賞。錢狗品著茉莉花茶的清香,吃著盤中點心,狗少這才又找回了點當少爺的感覺。

和尚看狗少志得意滿,便開口道:

“適才老衲所言,你意下如何?”

狗少也不作答,他有心打聽如何取寶,便向和尚打聽員嶠仙鏡的來由。和尚沒回答,卻問了狗少名字和生辰八字,狗少心想,反正自己兜比臉乾淨,也沒什麼好怕的,就直言相告。和尚聽罷沉吟了片刻,不多時便面露喜色,隨將古鏡原委和如何取鏡的方法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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