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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琪琪明顯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在看到趙啟的那一刻,她的心裡才終於稍稍有了幾分安定。
“我們不是在停屍間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那些人又是誰,天上因何落下紙錢?”
這一連串的問題,終於被馮琪琪找到了機會問出來。
她的神情帶著幾分不安,顯然對這裡依舊充滿警惕。
“這裡就是鬼路,陰間與陽間的必經之路。
兩旁樹木皆為木中之鬼的槐樹,走在這條路上的,都是身死之人,也就是鬼。
你運氣好,看到的還只是一些近期死亡的人,死前都有殯葬師修容,否則若是遇到了一些被困在這裡已久的亡魂,單單是視覺上,就夠你喝一壺的了。”
趙啟語氣認真的講解,因為方才馮琪琪險些犯了大忌。
對於鬼路的認知,是趙啟從封神榜中得到的,但這份認知終究還有些片面,有些疑惑趙啟自己也說不清楚。
比如,如果世間無神,那麼陰間現在又是什麼樣子。
那些走陰路去往陰間的鬼魂,到達陰間之後又會經歷什麼,是否還能轉世投胎,這些都是未知的。
儘管趙啟掌握著過陰的民俗之法,但卻不能輕易嘗試。
那是一個未知的地方,趙啟對其也始終報以芥蒂之心。
馮琪琪心中暗自驚訝,但她很快便想到了什麼似的,急忙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這麼高,穿著一身白色休閒裝?”
趙啟怪異的看著馮琪琪說道:
“沒有,出什麼事了?”
“我剛才,看到了一個不該在這裡的人,他讓我儘快離開,然後就不見了。”
趙啟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他的眼神裡頗有幾分深意的看著馮琪琪,隨後搖了搖頭:
“是伱的幻覺,這裡是鬼路,只有死人能夠前來,你我此刻也無非只是三魂出竅而已。”
說著,趙啟鬆開馮琪琪的手,朝著她揮了揮手:
“走吧,在這裡待的越久,麻煩越大!”
……
與此同時,在鏡外的幾人此時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從趙啟的口中,他們方才明確,原來這鏡中的畫面,就是趙啟所說的鬼路。
那些看起來與常人沒有什麼太大分別的人,居然就是人人知曉,卻從未見過的——鬼。
“我肯定是喝多了,現在都已經有點麻木了,居然沒那麼驚訝……”
李悵然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還煞有其事的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但實際上這並非是因為他喝了酒,而是這一路走來,逐漸發現的線索最後匯聚在鬼路上,讓他驚訝到開始麻木。
“剛才她叫的那個名字,陳風,是怎麼回事?”
張振山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從她見到馮琪琪開始,這個人就一直是生人勿近的態度。
除了對趙啟說話的時候會稍微溫和一些之外,對其他人從來沒有什麼好感。
但剛才,她的突然失態,顯然意味著這個陳風對她非常重要。
可鏡子裡,除了她之外,當時明明沒有任何人。
“我覺得事有蹊蹺……”
王無塵在聽到張振山提出的這個問題之後,心裡對張振山的看法有所轉變。
看來監使在出發前專門等他入隊是有道理的,此人看起來雖然有些軍方作風的古板,但眼睛很毒,心思也很敏銳,且極其睿智,對待任何事物都不會選擇質疑,而是善於先觀察再確定。
“監使和馮琪琪的對話裡,已經表明了那些堵在路中央的人,實際上就是逗留在鬼路的鬼。
我們大家都能夠透過鏡子看到,卻唯獨在她叫陳風時,以及在和這個人交談的時候,我們沒有看到除她之外的任何人,這就不對勁了。
她當時到底看到了什麼,這個陳風又是什麼人,值得探索……”
在幾人疑惑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趙啟帶著馮琪琪開始沿著這條小路朝著前方走去。
然而沒走多遠,路邊便出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
這老者看起來得有個八十來歲了,一身大棉衣從頭包到腿,將自己遮的嚴嚴實實。
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柺棍,以及一個破碗,正佝僂著身子,不斷晃著破碗,沙啞蒼老的聲音隨陰風而來。
“行行好,給點錢吧……”
馮琪琪詫異的打量著那個老頭,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
“這裡,也有乞丐?”
趙啟頭也不回的說道:
“當然,人死之後,若是有家中血親立排位供奉,年年有香火,歲歲得財祿,在這鬼路走上一遭,也不算痛苦。
亦或者是無有排位,但有墳頭,雖無人上香打掃,但也可以在其他墳墓前有人祭奠時沾光。
但就怕是絕後者,又無排位,也沒有墳頭,徹底被世間遺忘之人,死而無財,走在這鬼路上,也就只有慢慢消亡,甚至都走不到那陰間去。”
“所以,這條鬼路很長?”
面對馮琪琪的追問,趙啟思索著點了點頭:
“分人,若是善人,當有鬼差引路,一路恆通,抵達陰間不過頃刻間。
閻羅判官各個笑臉相迎,在陰間走個過場,舒舒服服的來,再舒舒服服的走。
若是惡人,有無常緝拿,拖拽而行,過鐵圍山,走業海,百死百生,方入陰間。
但你看到的這些,大多是善惡參半的常人,那麼這條路就漫漫無期了。
他們拿著這些陽間燒來的錢並不是為了所謂買賣,而是吸收其中的氣,來讓自己走的更遠。
否則,他們就會越發透明,直到徹底消失在這鬼路之上,沒等走到盡頭去投胎便已煙消雲散。”
一邊說著話,趙啟一邊站在了那老者的面前。
老者的雙眼沒有瞳孔,通體滲人的雪白。
他似乎也感知到了眼前有人,因此再度晃動起手中的碗。
“行行好,給點吧……”
然而趙啟卻壓根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聲色俱厲的開口道: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最近這鬼路,是否出過什麼怪事,比如有沒有大量的鬼魂失蹤?”
老頭充耳不聞,依舊在重複著乞討的話。
馮琪琪有些疑惑的觀察著趙啟,不知為何,趙啟的態度會突然轉變。
“呼……”
然而隨著一陣陰風襲來,馮琪琪本能的感到了一股威脅感。
這是她長年累月的訓練後養成的本能,威脅正是來自於眼前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者。
果然,那老頭突然抬起頭來,緊接著雙手朝著趙啟逼近,沒有了手臂的束縛,這寬大的棉衣敞開,露出了老頭血肉模糊的肚子。
“滴嗒……滴嗒……”
鮮血不斷的低落,肚子上的傷口處,是散發著惡臭的內臟流出。
馮琪琪沒有注意到,趙啟的右手已經開始掐訣,她提醒了一聲小心,隨後立刻將趙啟往後一拽,一記鞭腿便踢在了老頭的側臉上。
但讓馮琪琪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腿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阻礙,就這麼突兀的從老者頭部穿了過去。
“怎麼會?”
沒等馮琪琪反應過來,趙啟便徑直上前,右手掐訣,側身避開老頭雙手的同時,打在了其面門之上。
“啪!”
強大的力量,致使這老頭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隨後趙啟上前一步,手印距離老頭就剩下幾厘米而已:
“問你什麼就答什麼,再敢妄動,我讓你魂飛魄散!”
趙啟聲若驚雷,怒似金剛,強大的氣場轟然散開,就連身旁的馮琪琪都深受震撼。
原來,趙啟動怒是這個樣子……
現在想想,對於自己,他始終都保持著溫和的態度,和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
“高人饒命,饒命!”
老頭終於意識到自己踢到了鐵板,開始向趙啟哀求,在趙啟的逼問下,他連連點頭,恐懼的說道:
“高人,不久之前,我感受到了一股力量,那力量很陰冷,我根本承受不住。
這力量沒有持續多久就沒了,但是好像有不少本來在這條鬼路上的鬼魂,都開始調轉方向,朝著去往陽間的路走去,再也沒有回來……”
趙啟的眉頭緊鎖,老頭的這番話,讓他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不過對於這個方才想要襲擊他的鬼,趙啟沒有下死手,便直接帶著馮琪琪離開了此地。
馮琪琪快步跟上了趙啟,回頭看了一眼又開始站在路邊討錢的老者,不解的問道:
“剛才那個也是鬼?他為什麼……”
趙啟明顯直到馮琪琪要問什麼,因此沒等她說完便給出瞭解答:
“這叫鬼討錢,你要是給了錢,他拿到的可就是你的陽壽了。
這種鬼往往是在鬼路逗留了太久了,久而成精。
每年七月半,鬼門大開,這些鬼就會去到陽間,若有心善之人施捨,不久後必定是大病一場,陽壽折損。
亦或者是他們在地上放上錢幣,有人撿走了錢,就等於是接受了他們買陽壽的協議。
對於這東西,無需客氣。
“什麼?”
馮琪琪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幾分怒意:
“那為什麼不殺了它?”
“因為這裡是鬼路,咱們才是闖入者……你入室殺人,難道還有理?”
說完這番話,趙啟便站住了腳步,隨後朝著馮琪琪伸出了手。
“你要幹什麼?”
“別動!”
馮琪琪的身體有些僵硬,眼睜睜的看著趙啟的手指觸碰到自己的眉心。
看著一臉嚴肅的趙啟,馮琪琪避開了視線。
“我們該離開了,閉眼,跟著鈴聲走!”
一邊說著,趙啟一邊在馮琪琪的眉心處畫了一道看不見的咒印。
馮琪琪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的耳邊居然再度出現了那搖鈴的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
陰冷的感覺越來越弱,直到她的耳邊再度傳來趙啟“醒來”的聲音時,方才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便是張振山等人。
馮琪琪立刻轉頭四顧,頓時看到了躺在自己身側的趙啟,此刻也剛剛睜開眼睛。
手上的溫度還在,顯然一直都被趙啟牽著手,行走於陰間之路。
但此時趙啟已經鬆手起身,馮琪琪也忙坐了起來,看了看四周,方才確定,自己的確是已經再度回到了那個停屍間。
旁邊的鏡子已經恢復如常,在微弱的燭火下,映襯著幾人驚訝的表情。
“果然有大量的鬼還陽了,這按理說是不可能的……”
趙啟神情凝重的對幾人說道:
“大量的鬼還陽,或許就是那些屍體消失的原因。
但這背後一定還有操控者,否則走入陰路的鬼不可能一同還陽。”
趙啟一邊說著一邊思索,緊接著眼前一亮,立刻看向了門口處站著的幾個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提邢司組長。
“你們立刻通知提邢司,調動全郡調查力量,百鬼還陽不可能毫無動靜,一旦有什麼發現,立刻彙報!”
孫淼點了點頭,不敢多問,便和其他幾位組長先一步離開去地面打電話。
這一路上,其他幾人終於忍不住了。
“他們到底在幹什麼,那鏡子裡突然就有了畫面,這是怎麼回事?”
“咱們是不是出幻覺了,他們神神叨叨的,給了咱們太多的心理暗示?”
“都別說了!”
孫淼開口制止了幾人的討論:
“別忘了領導的話,少聽、少看、少問!這事出去別跟任何人說,一旦涉及到了欽天監機密,咱們到時候都得跟著倒黴!”
“明白!”
在回到地面之後,孫淼立刻打電話給提邢司,下達了趙啟的命令。
頓時,整個提邢司都忙碌了起來,各地轄區分部也緊急召集所有調查員,取消休假,全體開始了加班。
轄區分部的調查員按照不同的轄區劃分,前去走訪蒐集資訊,並將資訊上報,由總局一同梳理。
僅僅是因為趙啟的一句話,上萬名提刑司調查員緊急集合,全城電子眼啟動,各部門協同合作,開始蒐集一切可疑的資訊。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提邢司內部便接到了來自轄區的一通電話:
“我是煙海郡東南轄區的負責人,在接到上級指示之後,我轄區內所有調查員紛紛出動。
但在走訪到我轄區內長寧村的時候,意外發現,長寧村內所有人都不見了。
我們嘗試聯絡村幹部,但無人接聽,整個村子人去樓空。
特此申請,派出隊伍,入村調查!”
周純風作為州總司長,此時正坐鎮於煙郡提刑司內,主掌大權。
但即使是他,也不敢單獨決定此事,立刻與趙啟取得了聯絡。
趙啟在得知此事之後連忙說道:
“不,千萬不要再讓任何人進村,等我們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趙啟立刻帶著隊員們出發了。
在車上,隊員們得知一個村子四十多戶人家消失不見的時候,各個驚駭不已。
別看現在僅僅是他們真正介入此行動還不到十個小時,但這十個小時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讓他們的原有世界觀崩塌了。
尤其是趙啟在停屍間的過陰之舉,直接向眾人展示了另一個世界。
只是因為事發緊急,誰也來不及思考,因此這份震驚都被他們積壓在了心裡。
轄區提刑司立刻封鎖了村路,而在看到前來的人居然是傳說中的欽天監時,所有警員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十分精彩。
趙啟視而不見,帶著隊員們走在前面,孫淼幾人走在後面。
整個村子裡安安靜靜,但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這就顯得更加詭異了。
長寧村算是一個大村了,一共有四十五戶人家,全都是本地居民,不存在外來人。
長寧村的對面就是煙海郡的狼煙山,這裡在古時,是點燃烽火狼煙的地方。
由於較為偏離中心區域,因此這一帶地區都沒有開發,還是以各個村莊的形式坐落。
村民們沒有什麼太多的娛樂活動,現在又是晚上十一點多,往常的時候早就閉燈睡覺了。
趙啟帶著隊員們走在入村的路上,四周的寂靜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在眾人的心頭。
村頭養的大狼狗,此刻倒在村口的樹下,李悵然上前去檢查一番,卻發現早就沒了氣息。
在趙啟的命令下,隊員們挨家挨戶的進去搜查,屋裡的一切都很正常。
有的鍋裡還做著飯,有的桌上倒滿了熱茶。
就好像這些人是突然蒸發了似的,有些人家剛剛做好的飯菜,還擺在桌子上動都沒動。
在隊員們搜查的過程中,趙啟帶著馮琪琪來到村口。
由於馮琪琪不能離開趙啟太遠,因此只能放棄搜查行動。
不過馮琪琪好奇的注意到,趙啟一直在看著手中的羅盤,時不時的還會走向不同的方向。
“看來這麻煩大了!”
就在隊員們紛紛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時候,冷不丁的聽到了趙啟凝重的聲音,並也看到了他極度嚴肅的臉龐。
“監使,發生什麼事兒了?”
趙啟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了孫淼等人。
“明晚,煙海郡恐怕要出大事,立刻傳達欽天監命令,讓煙郡各城區、各單位緊急進入封鎖狀態!”
孫淼神情一振,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急忙洗耳恭聽。
與此同時,趙啟又看向一旁的陳雪,沉聲道:“立即按照我的吩咐,草擬一份欽天監行動指令,下達煙郡,調動煙郡兵部、國秘處輔助行動。”
“行動指令如下所擬:”
“第一,當地駐紮軍區全軍出動,封鎖煙海郡,不得進出。”
“第二,提邢司釋出官方通知,今晚施行宵禁,十二點之後任何人不得出門。”
“第三,通知各個街道社群,村落居委會,挨家挨戶提醒民眾,緊閉門窗。”
“第四:隨便找個什麼理由,讓他們在家門口張貼門神神像。該神像選用武郡宜山山神,另派人速去武郡聯絡,請宜山之神出關畫像!”
“第五:提邢司調查員徹夜巡邏,巡查各街道,確保街上無有平民逗留。”
“第六:煙郡,備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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