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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挺奇怪的一場雨,夜間本來已經放緩,幾乎停下,到了又一天的黎明時分,再次急促起來。
河元西郊。
陶家的早餐時間並沒有因為這場雨而改變,還不到六點半,一家人已經吃過早飯。
餐廳內,陶暖瓷擦了擦嘴巴,動作略微有些急切地起身:“爸,媽,我去上學了。”
說完就往外走。
正在看報紙的陶丙立隨意應了聲,偶然抬頭,見小女兒還磨磨蹭蹭,瞪眼道:“你還在等什麼,想老子給你發錢啊?”
陶暖畫不敢辯解今天這情況根本不用上早自習,小聲應了下,默默起身,一路來到樓上,路過二姐的房間,見屋內忙著換衣打扮的靚麗身影,倚在門口道:“姐,給我五百塊錢唄?”
陶暖瓷昨天就已經計劃好,如果今天這時候雨還在下,早自習取消,就提前去他家,可以一起看那個新聞。
正往身上套著一件高領的白色羊毛衫,聽妹妹在門口要錢,也沒多想,下意識有些驚訝地問道:“你要那麼多錢幹嘛?”
陶暖畫目光直勾勾看向東邊牆上那副帶著題詩的水彩畫:“可能是交男朋友了吧,最近手頭有點緊。”
可能?
交沒交男朋友怎麼還自己都弄不清楚呢?
陶暖瓷看過去,又順著妹妹的目光轉到牆上,頓時反應過來,再看向自家這個小小年紀就貪財的妹妹,有些羞,有些氣,又難免擔憂,想想還是找出五百塊錢遞過去,叮囑道:“你別胡亂和爸爸說啊!”
陶暖畫接住姐姐遞過來的一把大鈔,本來的淡淡表情裡頓時多出幾分滿足,應了一聲,就匆匆朝自己房間走去,好像怕陶暖瓷反悔再把錢搶回一樣。
見妹妹的財迷模樣,陶暖瓷想著今後少不了還要被敲詐。
不過,無所謂啦。
匆匆換好衣服,乘坐秦彩盈駕駛的桑塔納2000離了陶家大宅,陶暖瓷稍微猶豫,還是對女司機道:“彩盈姐,去接上婉婉吧。”
本來不想,反正曹家這情況也不是沒有車子。不過,昨天分別時,那妮子特意說希望今天再搭一下車,即使明白好姐妹的某些不可言說的小心思,陶暖瓷還是沒辦法假裝忘記。
接上今天明顯也打扮了一番的曹婉婉,桑塔納2000很快轉向城南,幾分鐘後,就停在了棉紡路的某處巷口。
時間才六點四十不到。
三女下車,撐著傘穿過雨中泥濘的小巷,很快來到一處小院門前。
然後,陶暖瓷一眼就看到捧著碗碟從堂屋走出的甘欣,一時間有些呆住。
她怎麼……真的在這裡啊?
雙方短暫對視,甘欣沒開口,默默地快速穿過院中雨幕,走向廚房。
隨後是何芬從廚房探出頭,又一臉驚訝地走出:“閨女,怎麼這麼早啊,快進來……小杭,小杭,暖瓷來了……”
陶暖瓷來到簷下,看到某個少年迎出,本來下意識有些愉悅,再看他身邊還跟著那位漂亮到不像話的女子,腦袋瓜頓時又有些蒙。
怎麼還有?
蘇杭對秦彩盈和曹婉婉點了下頭,見陶暖瓷呆呆地看向洪綾,如何不明白少女心思,輕輕拉住女孩手腕進到堂屋,指了指沙發上的被褥:“雨太大,甘欣昨晚只能留下,我睡的沙發。”
陶暖瓷被拉住手腕,回過神,再聽他開口,立刻明白這是在對自己解釋,本來低落的心情頓時重新溫暖起來,點了點腦袋,轉眼還有些心疼。
睡沙發肯定很難受。
然後還在心裡埋怨另一個女孩,竟然讓他睡沙發,太不體貼了。
至於某個禍水女子,陶暖瓷就沒多想,知道她是他的鄰居,下意識覺得,應該只是剛過來串門吧。
腦瓜裡轉過這些,陶暖瓷看向裡屋開著的電視,示意了下,說道:“我……過來,是想陪你一起看那個新聞呢。”
說著掙了掙被他抓著的手腕,等少年下意識鬆開,反手追上他大手,輕輕握住。
臉蛋紅紅。
少女這麼說,蘇杭便拉著她進到裡屋:“那就一起看,不過,我家電視可不怎麼好。”
“我不介意呢。”
很快,大家都擠到了蘇家的小小裡屋,耐心等待7點鐘才開播的央視《東方時空》欄目。
何芬是最後進來的。
望著滿滿一屋子姑娘,一瞬間就只覺得,自家兒子,上輩子肯定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差不多的時間,因為前些日子央視採訪的動靜傳得很開,即使知曉具體時間的人並不多,河元市上上下下,市裡的諸多領導,二中的校長俞仲懷,蘇杭的班主任孟文康,風情的副校長蔣文萍,桑河酒業的老闆鄭春,還有河元郊外大宅裡的陶丙立,這個清晨,都下意識把電視調到了中央臺。
清晨的這場雨也落在了商都。
同樣的清晨,也同樣有許多人,坐在了電視機前。
中心區花心路上的一家酒店內。
外表文質彬彬的張群禮最近沒怎麼休息好,帶著一個樣貌清純的年輕女孩來到餐廳,聽著餐廳一角電視裡傳來的新聞播報,想到最近在期貨市場上虧掉的那筆錢,心情莫名地更加煩躁。
同鄉的那群糧商,說一起賺大錢,再不濟也賠不了,誰能想到,最後被人逼得只能割肉離場,連實物交割的機會都沒有。
早知道,打死也不摻和。
想想自家公司因此緊繃起來的資金鍊,張群禮點了餐,開始轉起念頭,該怎麼再榨一榨那些出版商。
還因此想到了博藝。
鍾長林鬧騰一陣,最近又老實了,聽說那什麼巡迴籤售進行到半途也突然跑了回來,顯然是持續不下去。
龜孫子。
拿什麼和自己這些掌握了渠道的人鬥?
正盤算著,張群禮聽到了一個招呼聲,抬頭,見也是一男一女朝自己走來。
男人叫榮合通,圈子裡碰過幾次,也算熟悉,親暱地挽著榮合通的女子,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很媚的感覺,當下這時節,還穿著一套開胸露腿的旗袍,動作間滿是誘人的白膩。
起身寒暄幾句,兩人坐下,本來一張國字臉因為發福又顯得偏圓的榮合通拍了下想要一起落座的女子:“去給我拿包煙。”
女子頓時不敢再坐,討好地答應著,轉身往外走。
張群禮打量著女子離去時的豐滿背影,嘿笑著說道:“老榮,新寵啊,不過,是不是年齡大了些?”
榮合通毫不介意張群禮身邊的年輕姑娘,大喇喇道:“就是玩玩。”
張群禮笑容更多了幾分不正經:“既然這樣,什麼時候借給兄弟嚐嚐?”
“已經膩了,就是還纏著我,你要感興趣,稍後自己跟她說。這婆娘其實不錯,一身白肉,還是個唱戲的,那床上叫起來,嘖嘖……”榮合通讚歎說著,轉眼又露出惋惜:“其實還有一個呢,更絕,可惜沒能拿下。”
張群禮沒聽後面話語,最近火氣大,有些迫不及待:“老榮,你這麼說,我可真敢動手啊。”
“動唄,”榮合通說著,還示意張群禮旁邊:“妹妹,來坐哥哥這裡,等下讓趙雪坐你男人旁邊,先讓他上上手。”
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姑娘下意識看向張群禮,張群禮只是朝旁邊抓了一把:“去,坐過去,榮哥還能吃了你?”
年輕姑娘只能一臉委屈地站起身,坐到對面。
中心區的成江路。
博藝的一間宿舍內,方薇今天沒急著趕往辦公室,早早去了趟食堂把早餐打了回來,守在宿舍那臺小小的12寸黑白電視前,邊看邊吃。
自從得知《青旭》這個月的雜誌出貨只有7萬,張曉曉再次支稜起來,因為聽說自家主編憋了個大招,為此還延遲了這一期雜誌的發售。
雖然只是一個普通小編輯,不太清楚那個大招是什麼,張曉曉還是信心滿滿。
《青旭》退一大步,《商海》再進一步,或許很快,就又追上了。
見室友反常地坐在電視機前看早間新聞,下雨天的緣故,張曉曉也不想太早去辦公室,乾脆同樣打了飯回來,一起邊看邊吃。
就想看看,某個妮子到底要鬧什麼么蛾子?
央視的《東方時空》欄目早上7點整開播,持續一個小時。
無數人默默地等待中,十分鐘過去,二十分鐘過去,三十分鐘過去,當一些提前打聽到訊息的人甚至都開始擔憂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時,又一段地方新聞播完,畫面切換到演播室,主持人開口:
“近日,一位中原省河元市筆名‘參商’的16歲少年作家,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下面請看本臺為您帶來的專題報道。”
大部分普通觀眾都不明白‘專題報道’比起一般新聞的特別之處,只不過,當‘心繫家鄉的少年作家’這一標題出現,電視機前很多人還是第一時間被吸引了目光。
棉紡路小院的擁擠裡屋,本來還偶爾聊天的眾人頓時不再說話。
河元西郊的大宅內,陶丙立放下了報紙,正指揮保姆打掃的趙怡也默默坐到丈夫身旁,看向電視機。
小城西北的另一處住宅裡,鄭春一家三代,齊齊地守在熒屏前。
商都市中心區,中心廣場附近的一個機關家屬院,葛蕾蕾興奮地將父母拉到了沙發上,一起看某個透過電話的少年。
玉川河畔的一個小區,鍾長林無視妻子的唸叨,靠在沙發上點了一支菸,狠狠抽了一口,飄散的煙霧中,目光卻一秒都沒離開不遠處的電視熒幕。
花心路上的酒店餐廳裡,看著電視機裡的播報,張群禮臉色鐵青,一旁在冷秋時節為了討好男人還穿著暴露旗袍的女子,卻是臉色蒼白。
博藝的宿舍內,一口飯待在嘴裡久久忘了嚥下的張曉曉就覺得吧,肯定是今天這場雨的緣故,有毒,反正……要麼自己瘋掉了,要麼,世界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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