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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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爺倆早早出門，李唐騎摩托車，老李開自家買菜的小麵包車，裝了小半車的東西。

臨行前，老李照例囑咐一聲：“當心點，別騎太快。”

春節期間路上車子很少，一路暢通，花費不到一個小時，爺倆幾乎同時到達太原路老公寓樓下。

李唐停好車就去幫忙搬東西上樓，大包小包一大堆。

“瞧你這兒亂的，過年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老李一進門就開始橫挑鼻子豎挑眼。

上回前女友過來的勞動成果沒有維持幾天，沙發上隨意扔著衣服，桌子上劇本、書稿啥的攤得很凌亂。

李唐嘿嘿笑了笑，趕緊把衣服攏了攏扔進衣櫥，出來看到老爹正要幫忙收拾桌子，忙阻止道：“爸，別動！這些都是工作資料，我心裡有數，別回頭找不著了。”

這段時間他正忙著熟悉劇本，做各種案頭工作。演員拿到劇本做準備工作時，並不是背背臺詞這麼簡單，首先要梳理劇情，搞清楚人物之間的關係，還要寫人物小傳等等。

老李哼哼兩聲，回身把帶來的東西往冰箱裡放。

兒子春節不休息，他擔心兒子吃不好，牛奶水果，自家做好的牛肉醬鴨、糟魚醉雞，還有粽子、糯米糕、肉饅頭，塞得滿滿當當。

“吃的時候別懶惰，不要微波爐轉，隔水蒸了才好吃。”

老李忙完還要樓上樓下左鄰右舍轉一圈，每家送上一份糯米糕。這裡都是老住戶，大部分有身份有地位，早年李唐的外婆住在這裡的時候，老李就常來常往，大家很熟悉。

李唐的外婆大戶人家出身，大家閨秀，一開始看不上這個鄉下女婿。但老李做的很好，即便後來離婚，依舊把老太太當自家老孃孝敬，直至老太太去世。

這些左鄰右舍都看在眼裡，對老李的印象非常好。

老李有好的一面，同樣也有底層小市民的雞賊，拍馬溜鬚，看人下菜碟，玩的那個叫一個溜。

上海人喜歡吃甜甜的糯米糕，更是過年必備的食物。雖說外面有賣的，但肯定不如自家用新鮮的糯米碾磨，捨得放料，大鍋蒸出來的質量好。小小一份糯米糕，好吃，寓意好，禮輕情意重，這可都是人情啊！

完事後，父子倆便驅車匆匆趕往樓家。

“樓老師，樓師母，新年好！”

“喲，小燁也回來啦！”

對於樓家，老李是真的感謝，李唐考學、找工作，人家可是幫了大忙的。

“國慶啊，你來就來，別每次都拿這麼多東西……這香菸待會拿回去，老樓現在戒菸了。”樓師母一如既往的客氣。

沒錯，老李大名李國慶，五零年生人，生日恰逢國慶一週年，名字非常符合那個年代的特色。

“樓老師戒菸啦，好，身體要保重，煙給小燁。”

老李拿著兩條中華煙，硬是往樓燁懷裡塞。

樓燁不善推脫，只得接下來道：“謝謝國慶叔。”

“謝什麼謝，都是自己人。”

樓際成戀戀不捨地望了一眼兒子手裡的香菸，招呼李家父子落座。

“國慶，今年生意好伐？”

“馬馬虎虎，還過得過去。樓老師，小傢伙這次沒少麻煩您吧？”老李帶著一臉憨厚的笑容。

“哎，是他自己爭氣。”樓際成擺擺手。

說起來這次李唐被彭曉蓮挑中出演獻禮片《上海紀事》的男一號，他著實也非常意外。

說著，把目光投向李唐道：“李唐，機會難得，要多聽多看多學習。”

樓際成也是演員出身，太清楚演員獲得一個主角的機會有多難得。很多演員一輩子都沒有機會演主角。

行內有句老話，演戲講究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說的是一個演員發展如何，首先是運勢，然後才是讀書等所謂付出的個人努力。

李唐這次就是運勢到了，接下來就要看他的真材實料。

都說表演要真聽真看真感受，如果你什麼都不懂，沒有足夠的儲備知識，無法透過劇本去感受角色背後的張力、人物應有的個性特點，不能去塑造一個讓觀眾認可的角色，就算你有機會，大機率也是曇花一現。

李唐明白樓際成的意思，認真道：“樓伯伯，我記住了，我會好好努力把握機會的。”

樓燁坐在旁邊眨巴著小眼睛，好奇地看著李唐，這位小兄弟的成長似乎嚴重出乎他的意料。

當李唐看過來時，微笑著伸出手道：“李唐，恭喜！”

“謝謝燁哥。”

人上了年紀就愛回憶過往，每次跟著老爹來樓家拜年，總是能聽到老爹和樓伯伯、樓師母聊起他們曾經在江西農場的艱苦歲月。

李唐早就聽的耳朵生繭了，但還是很禮貌地露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關鍵時刻恰到好處地問上一句或者感嘆一聲，很有捧哏的覺悟。

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小聲道：“哎，上回大街上看見你騎著摩托車，後面還帶著個女孩子。”

“啊？”

李唐轉頭看著樓燁，面露吃驚，彷彿在說：你是在跟我說話麼？你不是每次是扮演一個沉默的傾聽者麼？

他很是受寵若驚道：“哦，那是我同學，京城來的，前段時間過來拍廣告。”

同學？哪有抱的那麼緊的同學。

樓燁不是個八卦的人，他只想瞭解自己關心的。

“你同學也是演員？”

“嗯，她叫李彬彬，京城實驗話劇團的，拍過《無悔追蹤》，她演馮抗美。”

樓燁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點頭道：“原來是她呀，演的不錯。”

他很少看電視劇，但對這部前兩年熱播的諜戰劇還是有印象的，他跟王志聞是好友，自然認得在劇中飾演王志聞女兒的馮抗美。

既然樓燁破天荒主動搭話，李唐便跟他聊了起來：“燁哥，最近忙麼，有沒有新片計劃？”

“新片計劃有，不過……”

樓燁嘆了口氣，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他新寫的本子《蘇州河》確實想拍，但上回跟上影廠毫無結果。上影廠今明兩年有三部獻禮片的計劃，暫時無法跟他合作。

李唐本來就是沒話找話，見狀沒有繼續往下問，而是知趣地換了個話題，聊起對方之前拍過的兩部電影。

他的記憶裡前身看過樓燁的作品，家裡還有這兩部電影的碟片。上回碰著樓燁後，他又重溫了一遍。

以他現在的認知，看過之後自然較前身有更深的感悟。

樓燁很驚訝，他沒想到李唐對自己的電影理解這麼深刻，不但言之有物，而且大部分和自己的初衷不謀而合。

他的腦海中不知不覺浮現出上回看到的那一幕——一身皮夾克的李唐騎著摩托車帶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在車流中穿梭……

……

大年初二，上午。

一輛幸福90轟鳴著開進上影廠，在一棟小樓前，車子停下，穿著皮夾克、牛仔褲的李唐一踹支架，大長腿往後一甩，下車，摘下頭盔，順手掛在反光鏡上，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今天是《上海紀事》劇組集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