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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路程一切順利。

在又行進了大概十天之後,他們一行人終於進入了都城地界。

大燕都城自成一郡,面積比雲霄郡都小不了多少。

當進入這裡之後,官道之上明顯變得熱鬧起來,來自各郡的商隊絡繹不絕,在一些大的路口甚至會出現堵車的現象。

沿路也開始出現供商隊住店打尖的小鎮,雖然都不大,但客棧飯店一應俱全,很是繁華。

畢竟是立國數百年的大燕都城,雖然大勢已頹,但就憑這存留下來的一絲底蘊,依然遠勝其他地方。

但從這些商隊馬車上的箭孔以及刀砍的痕跡,以及道路兩旁或者某些角落中偶爾會出現的流民,還是能體會出一股濃濃的末日味道。

之所以說是偶爾,是因為當有流民聚集在一起後,很快便會有官府雜役將其強行拉走,以維持表面的繁華跟穩定。

對此,街上的行人已經見怪不怪,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見此情景,正在路旁一家小飯店中吃飯的商靖川簡直是痛心疾首。

“十年前我離開都城的時候還沒有到這個地步,為何短短十年光景,形勢就崩壞至此?”

沒有人回答他。

只有雲源微微嘆了口氣,卻也沒有說話。

其實對於這十幾年來大燕的國勢傾頹,身為雲家子弟的他感觸最深。

因為曾經的雲家可是一門雙宰相的頂級世家,可伴隨著大燕皇權的急速衰落,這一切已成為了昨日黃花。

大廈將傾!

這是雲源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聽自己的爺爺在私底下喝悶酒時所發出的感慨。

當時雲源就覺得這四個字簡直是振聾發聵,令人心生警醒。

所以雲源才會不遠萬里,去往臨海郡看望多年未見的外公。

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卻沒想到剛到臨海郡不久就收到了父親暴病的訊息,這才匆匆趕了回來。

看著一臉悲痛的父親,商落落心中暗歎一聲,然後便悄然來到趙崖身旁。

從始至終趙崖都沒有任何表態,甚至一直坐在遠處看著店外,似乎是在觀察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你在看什麼?”商落落問道。

“你說……這些被衙役押走的流民,最終都被帶去了哪呢?”趙崖輕聲道。

商落落被問的一愣,沉吟片刻後才說道:“沒準是被驅趕出都城了吧。”

趙崖回頭看了商落落一眼,然後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也對,沒準是被直接趕出都城了。”

這時飯也吃完了。

商靖川氣勢洶洶,恨不得即刻就進京面聖,然後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都稟報上去。

在他看來,肯定是有奸佞小人矇蔽了聖聽,才會導致天下民怨四起。

自己身為大燕文臣,自當仗義執言,警醒聖上,撥亂反正,以安天下。

抱著這種想法,商靖川簡直是一刻都不願耽誤,催著眾人趕緊上路。

雖然都城的管轄範圍很大,但因為官道設施齊備的緣故,僅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他們便已來到了距離都城三十里外的長亭鎮。

這是入京的必經之路,所以極為繁華熱鬧。

大多數商隊都會在這裡打尖,並補充一下物資。

因為一旦進了城,物價瞬間就得差出三成來。

所謂京都居,大不易,這六個字可不是說著玩的。

趙崖他們剛到這裡,有一群人便快步迎了上來。

一見到雲源,這群人趕忙躬身施禮。

“少爺!”

之前在城外的驛站之中,雲源已經將自己歸來的訊息傳進了城中,這便是雲家派來接他的人了。

可雲源很警惕,生怕這再是雲昊派來的人,直到為首之人拿出雲老太爺的印章,雲源這才相信。

然後他轉過身來衝著趙崖以及眾人一抱拳。

“多謝諸位這十幾天來對雲某人的照顧,在下感激不盡,如今也到了分別之時,我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就先行一步了,若眾位在都城之中遇到麻煩事,可以來白塔衚衕雲家府邸找我。”

商靖川回了一禮,“雲公子請自便,待我閒暇之後,定會上門拜訪雲公。”

雲源點頭,然後拿出一方小盒,轉頭遞給了趙崖,“趙少俠,這是我的私人印章,進城之後你憑此物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會將之前的承諾兌現。”

趙崖接過小盒,“好!”

雲源被雲家派來迎接他的這些護衛們簇擁著離開了。

眾人在這長亭鎮又略休整了一下,然後便往都城而去。

剛出長亭鎮十幾裡,就已然可以看到大燕都城那巍峨高聳的城牆。

城牆色近純黑,上面遍佈大小瘢痕,那都是前朝戰爭遺留下的痕跡,可見其歷史之久遠,

商靖川開始變得興奮起來,對一旁的商落落說道。

“落落,還記得之前我帶你離開這都城的場景嗎?那時候你才只有車轅那麼高,卻不哭也不鬧,問你會不會想念你的那些小夥伴,你也不說話,現在終於回來了,是不是很激動?”

相對於商靖川的興奮,商落落卻表現的興趣缺缺。

“還行吧,也不是多激動。”商落落淡然如水的說道。

商靖川被懟了個措手不及,只能用乾笑來掩飾尷尬。

醉兒在一旁暗笑,然後撩開車簾觀察起四周來。

只見這裡的道路更加熱鬧,騎馬的推車的步行的,將這寬闊的官道擠了個滿滿當當。

在這種情況下,車隊想快都快不起來,只能隨著車流慢慢往都城行進著。

所幸才十幾里路,很快便到。

當穿過那高大的城門,來到城中之後,醉兒的眼睛簡直都不夠用了,看什麼都新鮮。

雖然雲霄郡也很熱鬧,可跟這有著千年底蘊的都城還是不能相提並論。

光是街邊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商鋪,就先給了醉兒一個小小的震撼。

而在熬過最開始一段的擁堵之後,後面的道路終於變得暢通起來。

“落落姐,咱們要去哪裡啊?”醉兒問道。

“光德坊小井衚衕,咱們家的宅子就在那裡。”商落落說道。

“那遠嗎?”

“也不算太遠,穿過四個坊就到了。”

雖然商落落說不遠,可馬車足足行進了半個小時才算到了目的地。

這光德坊算是燕都城中不錯的坊市了,位置在東邊偏北的位置,離著皇城只隔著三個坊市,所以住在這裡的基本都是朝廷官員。

商家在這裡便有一處宅邸。

宅邸並不大,滿打滿算只有兩進院子,可這已經是一般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房產了。

要不是商靖川家中有些積蓄,憑他那點俸祿,三輩子也買不起這處宅子。

這宅邸自然住不下這麼多人。

所幸如今已經抵達都城,這些護衛的使命也就算是結束了。

其中大部分都要返回雲霄郡,只有幾個跟隨商靖川多年的心腹要留下。

於是這些人便先在不遠的客棧中住下了。

至於趙崖和醉兒自然不必如此。

醉兒和商落落住在一起,趙崖則單獨住在旁邊的一處房間之中。

忙碌了許久之後,終於算是安頓下來。

草草吃完晚飯,眾人都滿臉疲憊的回屋睡覺去了。

趙崖卻沒有睡。

他打算先去外面轉轉,找一找這昌平坊玉竹衚衕在什麼地方,最好能打聽出這墨七住在哪,然後明天就登門去拜訪。

不是趙崖著急。

而是這種事越早解決越好。

畢竟陸鼎泰也不敢保證那墨七是否還在都城之中。

要是不在的話,自己就得早做打算了。

趙崖也沒跟其他人說,在眾人都睡下後便孤身一人離開了商府,來到了外面的街道之上。

雖然已經入夜,但一些主要街道上都點著燈,所以很是明亮。

遠遠的還能聽到一些喧鬧之聲。

那是從專營商業的坊市傳來的,這種坊市店鋪多,住戶少,經常通宵達旦的營業,所以很是熱鬧。

趙崖雖然不太熟悉的燕都城的地理,卻依然走的很是順暢。

因為這燕都城的街道大多都是橫平豎直的,就算迷失了方向,沿著街道走總能走出來。

等離開光德坊,來到一條主街之後,來來往往的行人甚至讓趙崖產生了一種回到後世的感覺。

怪不得那麼多世家雲集於此,這等繁華熱鬧之所在,確實對一般人有著強烈的吸引力。

趙崖先沿著主街走了一段路,欣賞了一下這難得的夜景之後,這才開始琢磨怎麼去那昌平坊。

燕都城十分廣大,若是不知路途的話,想找一個地方可謂極難。

不過人鼻子下面長的那張嘴可是很管用的。

所以趙崖隨手攔下了一名過路行人,然後微笑問道:“這位……呃,姑娘。”

只看背影他還以為是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卻沒想到一轉過身來居然是個女子。

只不過這個女子的體態比之男子都不遑多讓,趙崖甚至看到了她鼻孔中冒出來兩撮鼻毛,不禁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

這女子見到趙崖之後卻是眼前一亮。

這般丰神俊朗英武不凡的少年,她可是從未見過。

因此她兩眼放光的看著趙崖,“公子請了,請問您找奴家有什麼事嗎?”

“敢問昌平坊在什麼地方?”趙崖硬著頭皮問道。

一聽昌平坊這三個字,這女子頓時面現羞態,低下那好似水缸一般的腦袋,羞答答的說道。

“哎呀公子,你怎麼剛一見面就調戲人家?”

趙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

自己只是問個路而已,怎麼就成調戲了?

這時這名女子抬起頭來,含羞帶怯的看著趙崖。

“若公子有意的話,那奴家願侍寢枕蓆……。”

話音未落,趙崖一抱拳。

“抱歉,我還有急事,告辭!”

話落,趙崖身形一閃,瞬間便不見了蹤影,徒留下這個女子站在原地發呆。

良久之後,她才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然後一臉甜蜜的看向天空。

“感謝佛祖賜下的姻緣,明天我一定上更多的香,爭取再見到這位如意郎君。”

趙崖簡直是落荒而逃,足足跑出兩條街,這才站定。

然後他有些狐疑的想道。

怎麼自己只是打聽下昌平坊怎麼走,結果卻被人誤以為是調戲呢?

不過很快,他心中的疑惑便煙消雲散。

“小哥,那昌平坊我簡直太熟了,看你是從外地來的吧,這就對了,我跟你說,整個大燕都找不出比昌平坊更好的地方了。走走走,我帶你過去。”

一個熱情的老大爺領著趙崖往昌平坊而去。

實際上並不算遠,只走了兩條街便到了。

看著面前這座燈火通明的坊市,趙崖也不禁有些驚訝。

“怎麼樣,是不是很壯觀?”這位老大爺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笑著走上前來,一把拽住這老頭的胳膊。

“趙爺,您怎麼才來啊,人家都想死你了!”

“哈哈哈這不是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下嗎?來來來,這位小哥是剛從外地來的,你給介紹下,讓他開開眼界。”

這女子回頭一看趙崖,眼前便是一亮,然後笑眯眯的說道。

“好俊俏的小哥啊,這小模樣,這小身材,估計那幫小浪蹄子不要你的錢都願意侍奉你。”

“說吧小哥,你打算玩多少錢的?咱們這檔次不一,從過夜不過一兩的寒窯,到吃杯茶就要百兩的頂青不一而足,姑娘們更是五花八門。”

“最小十五六,最大七八十,有漂亮的,也有普通的,這就要看您願意花多少錢了!”

趙崖哭笑不得。

自己早就該想到的,為什麼只是打聽個路便會讓那女子以為自己是在調戲他。

原來這昌平坊乃是燕都城的紅燈區啊。

他輕咳兩聲,“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找姑娘的,請問玉竹衚衕怎麼走?”

聽到這句話,這個老頭以及這名女子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很奇怪。

老頭下意識的躲遠了一點,女子更是一臉惋惜的看著趙崖,嘴裡輕聲嘟噥了一句。

“長這麼標緻,結果卻去玉竹衚衕,真是可惜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給趙崖指明瞭方向。

趙崖謝過之後,避開那些喧鬧的妓院,奔著玉竹衚衕的方向走了下去。

等到了這裡之後,周圍明顯清淨了很多。

只有幾盞淡青色的燈籠在風中搖曳。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裡會點著淡青色的燈籠,但趙崖還是邁步走進了衚衕之中。

說是衚衕,其實就是一條不太寬敞的街道。

其中有好多家住戶門前都掛著燈籠,或明或暗,裡面隱約還能聽到唱曲的聲音。

但街道上卻是空無一人,趙崖不禁有些奇怪。

這沒人還怎麼打聽那位墨七的具體住址?

總不能挨家挨戶的敲門問吧。

正想著呢,就見衚衕外嘻嘻哈哈走進來幾個人,都是衣著華貴的富商。

趙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攔住了去路。

“幾位,麻煩打聽個事。”

這幾人停下腳步,非但不惱,看趙崖的眼神甚至都亮了起來。

“這位官人有事請講!”

趙崖覺得這稱呼十分的古怪,但此時也就不計較這些了。

他問道:“麻煩問一下,墨七墨先生可是住在這個衚衕?”

“墨七?”這幾名富商面面相覷,臉上都現出了疑惑之色。

“你聽過這個名字嗎?”

“沒有,這玉竹衚衕我來了都不下幾十回了,從未聽過有什麼墨七墨先生。”

趙崖皺了皺眉。

是這個墨七真沒有住在這裡,還是這幾個人不知道?

但出於禮貌,他還是點頭致謝道:“那多謝了,我再去找找!”

說著就要離開。

不想這幾個富商卻笑了起來。

“這位官人,既然那墨七不在,不如跟我們幾個去喝杯酒如何?”

“不必!”

趙崖轉身就走。

但這幾個富商居然還不肯放棄,有人走上前來,伸手就要去搭趙崖的肩頭。

下一秒,此人便飛了出去。

一同飛出去的還有其餘幾人。

而後趙崖一腳踩住其中一個,面帶殺意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打算幹什麼?”

“少……少俠饒命,我們就是城中的幾個商人,來這無非就是聽曲取樂而已啊。”這人嚇得聲音都顫抖了,連連求饒。

片刻之後,一道身影從玉竹衚衕之中飛出,並以極快的速度掠入黑暗。

眨眼間,趙崖便已遠離了昌平坊。

等落在一處無人街道後,趙崖深吸一口氣,卻還是覺得有些噁心。

媽的。

搞了半天,那玉竹衚衕原來是戲館一條街。

若僅此而已也沒什麼。

關鍵這年頭,唱戲的沒有女子,都是男的。

於是這便衍生出了一種特殊的文化。

專唱旦角的戲倌人。

也就是你此時所想的那種東西。

怪不得那老頭還有那女子一聽自己要去玉竹衚衕,臉上會是那副表情了。

趙崖又連啐了好幾口,算是去了去晦氣,然後才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這墨七不在玉竹衚衕,那他在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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