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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資訊量太少的緣故,趙崖思索了好一會依然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只得先回了光德坊,準備明天再想辦法。

而就在他歸去的時候,在玉竹衚衕一棟不起眼的民居中,一名清瘦的男子正在拉著二胡。

只見他手中的琴弓好似疾風驟雨般拉動著,悠揚且急促的樂聲自其中傾瀉而出,令人光是聽著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在他面前站著的這個文靜秀氣的少年卻聲聲相應,將那婉轉低迴的曲腔跟這琴音結合的淋漓盡致。

房間裡的觀眾全都凝神聽著,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終於。

當最後一句唱詞出口之後,本來狂暴若下山洪流的琴音也戛然而止。

霎時間,風停雨住,屋中安靜異常。

眾人一時間都還沉浸在震撼之中,直到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然後便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好!”

“小月倌人的曲子唱的是越發的好了!”

“要我說莫先生的二胡才是名不虛傳,簡直神乎其技一般,令人歎為觀止。”

一時間贊聲如潮。

這名文靜秀氣的少年便是如今在玉竹衚衕中聲名鵲起的戲倌人,名喚小月。

此刻,他的一雙眼睛也是明亮異常,十分激動的衝著拉琴老者深施一禮。

“多謝莫先生成全。”

“客氣了,這也是由於你的悟性不錯,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這位莫先生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將手中的胡琴收起來。

“那也得感謝莫先生您,沒有您,我這一關過不去。”小月倌人堅持道。

他們二人之間的對話,旁人都聽得有些糊塗。

唯有少數幾個資深票友才能聽出個大概。

這小月倌人雖然天賦絕佳,但受年齡所限,在曲腔上的造詣一直難以突破。

這也成為了制約他成名的一大阻礙。

而就在剛才,靠著莫先生那一手神乎其技般的琴技,他居然成功完成了一段難度極高的曲子,算是有了一個重大突破。

這如何能不令小月倌人為之感激?

可這位莫先生卻根本不為所動,只是收好胡琴,起身便要離開。

這時有一名中年男子滿臉堆笑的走上前來,手裡還拿著一沓銀票。

“多謝莫先生指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這位莫先生也沒推辭,伸手接過,然後拱了拱手,就此邁步離去。

等出的門外,還能聽到屋中的喧鬧以及吹捧之聲。

尤其那些吹捧之詞,其用詞之猛烈,態度之諂媚,簡直不像是在捧戲子,而是像對自己的親爹一樣。

對此莫煦已然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別看玉竹衚衕在昌平坊甚至整個燕都城的名聲都有些古怪。

很多人對這裡避之不迭。

可也有很多的達官貴人偷偷跑到這裡來聽曲取樂。

就莫煦所知道的,剛剛在那屋中聽曲的便至少有三個世家的子弟以及兩個朝廷的官員。

可這些擱在外面稱得上是響噹噹的大人物,此刻卻全都變得有些癲狂,甚至為了博取心儀戲子的一笑,自輕自賤都不在話下。

可莫煦同時也知道,這些人捧起人來有多狠,等翻臉的時候就有多無情。

在玉竹衚衕這幾年,他見過太多這種事了。

那些“風華絕代”,靠著模樣或者曲腔風靡一時的戲倌人他見的多了。

但這些人除了極少數一些懂得急流勇退的人外,剩下的幾乎都沒有好下場。

比如今天這剛剛開始走紅的名叫小月的倌人,別看現在這些捧他的恩客們為了他能一擲千金。

但等煩了,膩了之後,丟棄他的速度就跟丟塊抹布一樣。

說白了,他們這些人不過就是豪門世家眼中的玩物而已。

出的門來,莫煦深吸了一口這初春的空氣,然後轉身往家走。

靠著這一手琴技,他這幾年活的很不錯,甚至在這寸土寸金的燕都城中購置了房產。

雖然只是昌平坊中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雖然緊鄰著後院的便是一家勾欄,但畢竟有了落腳之處。

恍惚間,莫煦甚至生出了一種,如果這輩子就這麼度過的話,其實也不錯的念頭。

什麼江湖恩怨,打打殺殺,他實在有些膩了。

想到這,他突然微微嘆了口氣。

這些年來,儘管在戲行之中博得了大名,但他從不跟任何戲班長期合作,每天只拉一手曲子。

而且是拉完就走,絕不停留。

這也令他成為了很多人口中的市井奇人。

實際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這麼做,為的就是避免過多的拋頭露面,從而暴露身份罷了。

雖然已經來到了相隔萬里的燕都城,但莫煦從不敢小覷了那些人的實力。

所以一直活得很是謹慎小心。

尤其最近這段時間,莫煦總感覺心神不寧,像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為此他更是深居簡出,輕易不露面。

今晚要不是那戲班主誠意相邀,他還不見得出來呢。

莫煦購置的那處小院離著玉竹衚衕並不遠,而且正好處在幾家勾欄妓館的後面,算是鬧中取靜的好去處。

當拐進衚衕,還差幾步就要來到家門前時,莫煦突然停住了腳步。

此刻,明月朗朗,照的夜空一片空明。

莫煦站在衚衕當中,手輕輕伸進裝胡琴的包裡,面色沉靜如水。

“什麼人?”

隨著話音,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然後就見一行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這群人全都身穿白衣,領頭的則是一名身材勻稱,臉上帶笑的少年。

而在他胸前,紋繡有海水的圖案。

見此情景,莫煦不由深吸一口氣,然後沉聲言道。

“原來是四海幫的兄弟,但不知深夜之間,突然來我這小院所為何事?”

少年笑吟吟的看著莫煦,突然開口道:“莫煦,來都城年月不詳,年有五十,十一年前搬入玉竹衚衕,以拉琴為生,因琴技高超,被人尊稱為莫先生。”

如同背誦一樣講完了莫煦的資訊之後,少年笑著問道:“莫先生,我說的可對?”

莫煦臉上神情未變,但心中已經暗暗做好了準備。

“沒錯,但不知這位少俠突然調查我這孤苦無依的老頭子幹什麼?”

這年頭人的壽命普遍很短,一般人能活到六十就算不錯了。

所以年近五十的莫煦自稱自己老頭子也很正常。

少年笑了笑,“也不幹什麼,只是想請莫先生你跟我走一趟,有些事情要回四海幫調查一下。”

“少俠,我莫煦安分守己,跟貴幫更是沒有半點瓜葛,有什麼事要帶我回四海幫調查?”

“去了您就知道了。”

少年一直在笑,但就在他笑的同時,他身後的手下們已經悄無聲息的散開,將莫煦圍在了當中。

莫煦嘆了口氣,“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話落,他猛地抬頭,本來渾濁的眼中陡然爆射出無比璀璨的光華。

緊接著,一抹光華無聲無息的掠過,直接卷在向他衝來的幾名四海幫幫眾的脖子上,輕輕一提。

這幾人的腦袋便如豆腐一樣被輕鬆割下。

這時人們方才看清,那光華原來是一根琴絃。

雖然死了幾名手下,可這少年卻是一點都沒惱,反而眼前一亮,輕輕鼓掌道。

“果然不愧是藥聖祠的傳人,琴醫雙絕,這一手控琴之術當真了得。”

莫煦卻是面色生寒,目露殺意。

從這少年一口喊出自己的來歷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早已經暴露了。

實際上從感覺心神不寧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該立即做出反應,即便不離開燕都城,也得換個身份才對。

可惜這些年的安逸生活令他心生一絲僥倖,以為自己躲藏的夠深就能躲過這一劫。

結果落得個這樣的結局。

他深吸一口氣,“讓我猜猜,是明月谷那幫人指使你們來的?什麼時候四海幫也開始淪為這些人的走狗了?”

“呵呵,這就不用墨七墨先生你來操心了,乖乖束手吧,也省的受罪!”少年笑道。

“狂妄!”

連真名都被人得知,莫煦自知已經難以倖免,不禁厲喝一聲,手中琴絃劃出一道弧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奔少年的脖頸。

少年不躲不閃,只是豎起兩根手指來輕輕一斬。

沒有聲響,但這堅韌無比的琴絃在少年的這一指之下卻被直接切斷。

可莫煦也沒指望著一擊便能擊退這個少年,他為的不過是爭取時間罷了。

當少年出手的那一瞬間,又有數道光華從莫煦手中炸開,琴絃在空中如龍蛇般遊動著,直取這些四海幫幫眾的面門。

已然知道厲害的這些人如何敢輕攫其鋒,下意識的往後一退。

而莫煦要的就是這個時機。

只見他腳尖一點地,整個人奔著那一絲空隙而去。

速度之快,比之空中飛舞的琴絃都毫不遜色。

可他快。

這少年更快。

眼見得莫煦就要躍上牆頭,少年輕輕一縱,化身一道白光,直奔莫煦身後衝來。

聽得身後有風聲追來,莫煦頭也不回,揮手又是兩道琴絃從腋下直襲這少年。

可少年對此只是輕輕一揮手,這些尖銳無雙來勢兇猛的琴絃便被直接盪開。

緊接著少年便已衝到了莫煦身後,輕輕一彈指。

咔!

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指之下,莫煦如遭雷擊一般,張嘴便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但即便如此,莫煦的速度依然沒有任何減緩,反而藉著這一指之力再次往前衝出,並在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少年並沒有去追,他低頭審視著自己的手指,見青玉般的兩根手指之上出現了一絲黑氣,臉上不由現出一抹慍怒之色。

然後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一瓶丹藥給自己灌了下去。

而後他才看著莫煦逃離的方向說道:“護身甲冑上淬毒,虧你想的出來,這次就先便宜你了。”

“幫主,現在咱們怎麼辦?”有手下問道。

沒錯。

這看似不過二十歲的少年,實際上卻是四海幫的四位副幫主之一,名叫郎松柏。

四海幫共分四部,而他執掌的便是清靜海,其最顯眼的特點就是手下都身穿白衣。

這次他奉幫主之命,前來這裡緝拿藥聖祠的遺匪墨七。

本來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任務,沒想到這墨七居然身穿護身甲冑,而且還偷偷在護身甲冑上淬毒,令他吃了不大不小一個虧,心中之惱怒可想而知。

“中了我一指之後他跑不了多遠的,立即派人搜查,定要將此人抓住。”郎松柏沉聲道。

“是!”

這些幫眾抬起地上的屍體,正要撤離。

正在這時,就見衚衕口處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

“你……你們是什麼人?莫先生呢?”

郎松柏抬眸看去,就見衚衕口站著一名秀氣少年,雖然滿臉驚惶,但還是強自鎮定的看著眾人。

而看他的穿著打扮,郎松柏便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戲倌?”

他雖然沒去過玉竹衚衕,可也知道戲倌人的名頭,心中自然沒什麼好感。

來者正是那小月倌人。

他今天在突破了自己曲腔上的關隘之後,心中著實興奮,所以等應酬完那些恩客之後便又趕來致謝。

卻沒想到看到了四海幫打掃戰場的這一幕。

雖然屍體都已經裝進了袋子,可地上的血跡以及瀰漫的血腥味還是在告訴著人們,這裡發生了什麼。

“滾開,是四海幫做事!”有四海幫的幫眾喝罵道。

這小月倌人面色蒼白,卻還是沒有退卻。

“你……。”

話音未落,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上前,一把將他扯到了一旁,然後點頭哈腰的衝郎松柏以及那些幫眾們說道。

“諸位大爺們請息怒,這孩子腦子不正常,您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郎松柏自然也懶得理會一個唱戲的戲倌,邁步走開了。

他的手下們四散而去。

而等這些人都走之後,這中年男子才擦去額頭上的汗水,滿臉驚恐的說道。

“小月,你不要命啦?那可是四海幫,你要招惹了他們,不光是你,連我也得死!”

這小月倌人緊緊閉著嘴巴,面色蒼白的看著地上的血跡,然後才輕聲呢喃道。

“可是……莫先生……。”

“這時候就不要再提什麼莫先生了,他得罪了四海幫,死了也沒辦法,趕緊走吧!”這中年男子強拉著這少年離開了。

等回到家之後,這中年男子又好生囑咐了一遍,讓他不要出門,這才離開。

少年單獨住在戲館之中,他關上門,心事重重的轉過身來,正要回屋,突然一個身影重重摔落在他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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