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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狹義來看,“屈膝”這個動作,非常簡單,膝蓋一彎,也就做了。

蹲下去要這樣,做下去也要這樣,顯得稀鬆平常罷了。

但是,同一件事,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在不同的時間節點,那可就全然是另外一重風景了。

向克雷·曼德勒屈膝投降,不談面子不面子,這東西從來不是貴族們的必需品。

他們真正的痛點,在於一旦這麼做,那麼按照當下的維斯特洛制度,他們的很多東西,就都不再受他們自己所支配了。

所以說,史塔克是個好領導,因為他們從來不苛責手下的封臣。

你好我好,大家就這麼在北方的寒風中瑟瑟發抖,抱團取暖,湊活著捱過了幾千年。

反正北境這麼大,物產也不豐富,只要史塔克不倒臺,沒有誰會為了一小塊土地,和鄰居打生打死。

這是北境獨有的政治文化,你放在水土豐饒的河灣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北境貴族們,之所以猶豫不決,其實就因為克雷·曼德勒這個人。

雙方做了很多接觸,曼德勒家族繼承人的強勢和果決讓他們每一個人印象深刻。

一旦他們完成了下跪臣服這一套動作,憑藉現在克雷·曼德勒巨大的威望以及強大的暴力支援,可以說,他想幹什麼都可以。

而這,其實是很反常規的一件事情。

騎士貴族制度由安達爾人傳入維斯特洛,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芽了幾千年。

這種制度經過歷代上下階層的博弈,不斷修改,完善,到了今天,已經是徹底融入了維斯特洛每一個人的血液裡。

一級一級的封君與封臣,講究的是一個相互的利益關係。

就拿泰溫·蘭尼斯特來說。

他的身份很多,但首先,他是蘭尼斯特家族的族長。

基於這個身份,才會衍生出更多的關係。

蘭尼斯特是西境的統治家族,所以,諸位西境大人們朝泰溫·蘭尼斯特宣誓效忠。

準確來說,是朝蘭尼斯特家族宣誓效忠。

但這個效忠其實是一個很疲軟的相互約定。

因為封臣,並沒有把自己的土地,財力和人民在實際意義上交給上層的封君。

雖然戰時,封臣必須派人參加封君的戰爭。

但注意,這裡面的主體,是封臣募兵,然後親自帶兵去見封君。

這裡面有著很強的個人色彩。

不可能說,金牙城計程車兵,打一仗就變成了蘭尼斯特計程車兵了。

而這種疲軟乏力,靠著義務和社會道德去約束的東西,有多脆弱,懂得都懂。

最顯而易見的一個例子,泰溫的老爹,被稱為“笑獅”的泰陀斯·蘭尼斯特。

僅僅是一個人,因為自己的性格缺陷,就能讓整個蘭尼斯特家族威望一落千丈,封臣們甚至可以公開不服從他的命令。

而在西境這片土地上,蘭尼斯特的軟弱無能,若沒有泰溫繼位後,以雷霆手段幹出了“卡斯特梅的雨季”這件事,徹底把雷耶斯家族抹去。

西境會變成什麼樣子?

若他也是個只知道吃乳酪的蠢貨,沒過幾年,整個西境都會陷入徹底的混亂。

無他,最高秩序崩盤了,沒有外力干預的情況下,到最後,就是全西境的吃雞大賽。

打出一個草頭王,替代蘭尼斯特家族,才能重新穩定。

當克雷花些心思去思考維斯特洛這個制度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些東西。

要是換在他記憶中,那曾經歷史中歷代專制王朝,一對比,就會發現不一樣。

皇權雖然不下鄉,但整個社會的韌性其實非常強,皇帝可以天天躲在宮裡修道,幹木匠活,整個國家依然能運轉下去。

一連三代是個混蛋都沒問題。

可以說,維斯特洛眼前的這套制度,在克雷眼裡,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病秧子,救不活的那種。

但他一個人清醒,卻並不能一步到位。

不是說他以後奪下王座,然後自稱皇帝就完事兒的。

強大的歷史慣性,讓這套腐朽的制度的更改成本高出了天際。

克雷之前看過很多,都說去了異世界之後,打遍天下,嘴巴一張,好像這帝國就建立起來了。

他並不認為會這樣。

最簡單的一個例子,現在,把所有傳統意義上的貴族給拿掉,最貧苦的弄農民們會不知所措。

他們會害怕,對,就是害怕沒人來欺負他們了。

沒人為他們提供裁決,沒人去填補貴族留下的權力缺位。

指望一個被閹割了財權和軍權的克雷記憶中的地方長來補充這個位置,抱歉,一沒有這麼多人,二就是有了也做不到。

就算農民們都乖的跟小綿羊一樣,問題來了,哪來的這麼多高素質的精英官僚?

這後面的事情就太複雜了。

困難重重的選官制度,統一的考試內容,歸根結底,必須有一套四海通行的人才選拔機制。

這才是帝國的骨架!

指望現在克雷一個人,根本就做不到。

……

最終,瓊恩·安柏等一種貴族們,還是向克雷以及丹妮莉絲下跪,宣誓效忠。

雖然不情不願,任誰都聽得出來。

但就如同剛才所說,克雷並不是太在乎這些並無太多約束力的東西,他只是想要先穩住這些人罷了。

讓他們心安,知道克雷·曼德勒的血與火,不會出現在他們的腦袋上就足夠了。

克雷沒有什麼多餘的表示,倒是丹妮莉絲比較高興。

這是個征服欲很強的女人,昔日的叛徒在她的腳下臣服,讓她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畢竟,這是自從她來到維斯特洛以來,除開多恩這些被飛龍騎臉的帶路黨之外,第一批下跪的原敵對貴族。

在丹妮莉絲看來,這意義自然是不一樣的。

儀式結束之後,克雷沒有多跟他們說什麼,他只是在靜靜等待著羅伯·史塔克的遺體。

克雷說了,不剝奪死人的王座。

那麼就意味著,羅伯·史塔克是以北境之王的身份死去的。

最後送他一程吧,赫倫堡可是離臨冬城相當遠,這要是走陸路,才是這位國王最大的不體面。

等了等,靜悄悄的戰場上,素白色的雪花默默地堆在了克雷的肩膀上。

北境人終於還是把他們之前的國王,交到了現在的國王手上。

看著那張依舊熟悉,只是在大雪裡有些發青的臉龐,克雷嘆了口氣。

示意在場能動彈的人,找些了結實些的繩子。

克雷將自己的意思告訴了蓋列索斯,然後,慢慢地將羅伯·史塔克的擔架拖到了蓋列索斯的背上。

其實他有更簡便的方法,不用這麼麻煩的。

巨龍的腳掌可以輕易握起羅伯·史塔克的擔架。

他相信蓋列索斯不會讓北境之王中途掉下去的。

但還是那句話。

人走了,體面些吧。

……

巨龍振翼而起,留下了空空蕩蕩的戰場。

臨走前,克雷交代了瓊恩·安柏。

河間地大軍可以迴歸奔流城,解不解散都無所謂,克雷沒有做要求。

他相信,這些傢伙現在沒有整個膽子,現在,估計有不少人難以入眠吧。

除非是足夠的酒精。

否則,他們的恐懼會將這些人,活活撕成碎片的。

因為,他們很清楚叛變的人,會是個什麼下場。

三河流域的貴族們,在祈求克雷的仁慈。

因為他是個曼德勒,與他們並無歷史上的紛紛擾擾,但他的那位妻子,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想要處理他們,理由是現成的。

只希望克雷·曼德勒依舊能延續自己的強勢,壓住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他們自覺當初叛變,只是跟著封君徒利的命令列事而已,他們並無錯誤。

至於徒利家族如何,說實在話,誰在乎呢?

反正三百年前,大家都是“黑心”赫倫的狗,憑什麼你徒利後面就成了咱們的老大?

現在,新的大腿來了,河間地的諸位,心裡多少都有些活動了。

為了那個位置嘛,不寒顫。

……

“克雷,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克雷和丹妮莉絲的位置,現在在哈羅威伯爵的小鎮,通往頸澤的國王大道附近。

這地方,早就被這兩年的戰爭,霍霍的不成樣子,已經見不到什麼人了。

起了刀兵,對民間經濟而言,就是毀滅性的。

到哪兒都一樣。

兩條巨龍,估計是白天輸出太多了,現在都有些萎靡不振。

掃清了身子底下的積雪後,找了一處大草甸,就用翅膀蓋著自己,呼呼嚕嚕地睡著了。

克雷找了一些枯枝敗葉,自己點上了火。

他沒要蓋列索斯幫忙,龍焰的溫度太高,效果反而不好。

坐在一根躺倒地圓木上,丹妮莉絲翹著腳,一雙紫色的眸子倒映著暖暖的火光。

克雷知道她會這麼問。

小女王其實是想知道,自己對這些曾經的“自己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

克雷和丹妮莉絲的相處,一直是處在一個相對強勢的位置。

所以,很多事情,他的態度幾乎就是定論。

但畢竟這些事情,跟她也有關係,所以她想要知道自己丈夫的想法。

“不放過,又能怎樣呢?”

克雷往篝火裡扔了一把柴,笑著反問了一句。

細細的眉毛微微抬起,丹妮莉絲有些不滿克雷的這個回答。

“先祖賜予我們駕馭巨龍的力量,那對於這些叛徒,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姑息他們呢?”

“他們背叛了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

“如果不向整個大陸,展示一下我們的威嚴,他們會輕視我們的。”

丹妮莉絲振振有詞。

克雷無奈地笑笑。

小女王這種想法,不奇怪,小時候接受的教育,讓她的想法總是有些偏激。

雖然說,暴力能夠解決有問題的人,但很顯然,它不能解決所有人。

有人認可的王座才是王座。

天下只有一人,稱王又給誰看呢?

這一章有一些我對於制度方面的思考,當然了,肯定是有失偏頗的。

我僅僅想表達的,就是克雷他不急於收拾舊貴族的原因。

畢竟幹掉舊的,總得弄新的出來。

僅此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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