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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路大軍利州告捷,高奏凱歌之時,視線投向東面,在趙匡胤的統帥下,東路漢軍也是連戰連捷,進展順利。
在破夔州水師,成功奪取蜀松木寨後,隔日,即以悍將党進引眾攻敵三會寨,蜀軍不能當,半日而克之,党進陣斬守將南光海。
七月二十三日,党進領軍自三會寨趨西南,配合由漢將崔彥進所率正面水陸之師合攻巫峽要寨巫山寨。
崔彥進以魏璘率江陵水師扼斷上游,又分師登陸,佔東西通道,絕巫山寨陸上援軍。做好充分的安排後,隨即朝著蜀軍發起進攻。初戰不克,但摸清的守軍的防禦與戰力,次日加強進攻,党進身先士卒,披堅執銳而登,勇悍而無可匹敵,漢軍振奮,蜀卒畏恐,激戰兩個時辰,巫山寨破,蜀將袁德弘投降。
巫山寨既破,周遭餘寨俱降,其後,趙匡胤又以禁軍大將張永德輕軍疾進,搶得巫山縣城,由此,漢軍徹底突破巫峽險要,兵鋒直指夔州州城奉節。
漢師之來,所向披靡,奉節震動。
秋風蕭瑟,奉節城頭,高揚的蜀旗都顯得有些萎靡,蜀卒立於城頭,雖還不至惶無狀,但士氣的低微是肉眼可見。
一名老將,身著軍甲,扶立城垣,縱目東眺。此人便是蜀夔州節度使龐福誠,蒼老的面容間,連褐斑都透著疲憊,目光有些暗淡,背顯得佝僂,似乎有些難以負擔身上鎧甲之厚重。
在漢軍進攻諸寨,尤其是圍攻巫山寨時,龐福誠不是沒有掙扎過,派軍東援,結果嘛,被漢軍拿捏得死死的。守且艱難,而況於進攻,援應的三千軍,被擊退,若不是漢軍的注意力集中在攻寨事宜,只怕那三千軍就不只是被擊退那麼簡單了。
“使君,連番敗北,巫山已陷,東面要寨盡失,北漢大軍即將兵臨城下,而今兵微將寡,如何能當啊?”在龐福誠身邊,一名僚佐,臉帶悽然地問道,語氣中滿是失敗畏懼的情緒。
“漢軍勢大,銳不可當,還需要早作打算啊!”另一人道。
聞言,龐福誠表情一肅,暗淡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帶有極大的威懾力,冷冷道:“作何打算?依爾等之言,漢軍不可當,老夫該當直接投降啊?”
被龐福誠直接道破心中的想法,幾名僚屬,不由一呆,不敢與之對視。緊張的氣氛中帶有少許尷尬,一人怯弱地道:“夔州一大半的軍力,都佈防在巫山以東,不過數日,盡喪於漢軍之手。待其寇臨,如何保闔城軍民啊?”
翻來覆去,就是那個意思,漢軍難擋!
見彼等如此表現,龐福誠的臉色變得異常冷漠,衰朽的軀體挺拔起來,氣勢強烈,令人不敢側目,厲聲道:“老夫知道你們這幹人在想什麼!但是,奉勸一句,收起你們的小心思!我龐某受兩代天子厚恩,絕不會行背主怯戰之舉!爾等若再敢出投降之語,亂我軍心,我必斬爾頭顱祭旗!”
龐福誠其言其表情,都不似作假,受其所懾,一干人諾諾不敢再言語。
“使君說得好!”邊上,一名面目冷峻蜀將說道:“奉節尚有數千甲士,屯糧十萬,軍械足備,何懼漢軍?西來的漢軍也不過兩萬餘眾,連日攻寨,豈無損傷。爾等這幹庸碌怯戰之徒,張口難當,閉口投降,何以立足於這奉節城頭,還是滾下城去,勿在此動搖軍心!”
這名蜀將名為武守謙,乃是奉節監軍,看其表現,倒是個強硬分子。被其這番直言呵斥,夔州的僚屬們,多有些面紅,不過,羞怒多於羞臊。
“好了!”龐福誠開口了,目光投降長江,似乎能看到正在巫山休整蓄勢待發的漢軍。
“爾等退下,安撫士民,將城中的青壯勞力都徵調起來,搬運器械,另,再攜木料,加固橫江浮樑!”龐福誠吩咐著。
“是!”
“諸位也不必過於擔憂!”思及處危難之際,還當協力同心,以固城池,龐福誠語氣緩和了些,安撫道:“韓副樞密正在趕來,沿途調集援濟之師,我軍只需守他三、五日,可保無虞!”
勉強壓下內部不和諧的聲音,站在城頭,龐福誠又回覆了遲暮之態,佇立良久。
“龐使君,漢師未至,你還是回衙休息吧!城防禦敵之事,暫時交給末將吧!”武守謙勸道。
又極目遠眺幾許,龐福誠對武守謙露出點笑容:“那便勞煩武監軍了!”
轉身,握緊老拳,龐福誠臉上盡顯堅定,心中默唸:“老夫在蜀中享福近三十載,足夠了!”
此時的龐福誠,似乎恢復了當年追隨孟知祥打江山時的豪情與慨然。當然,在龐福誠心裡,對於夔州的防禦與後蜀的國勢,或許也沒有太多的信心,所能做的,大抵也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
在奉節城東,蜀軍搭建了一座橫跨兩岸的浮樑,與其說是道浮橋,更不如說是道柵欄。木柵三重,鐵索橫江,鐵錐猙獰,尖刺崢嶸,直向東方,目的嘛,自然是為了阻擋漢軍舟船的進擊。從漢軍西進開始,夔州節度便投入人物力進行修築,如今已成規模,也是蜀軍防禦的底氣之一。
而在下游不遠處,幾艘走舸,停泊於岸。東路軍的主帥趙匡胤,便是佇立船頭,遙望那道“堅固”的防線。龐大的浮樑,就像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橫臥於江上,在江水的衝擊下,緩緩湧動,透著危險的氣息,似乎隨時打算將敢侵犯它的一切事物吞噬。
“趙都帥,查勘敵情的事,自有人做,你身為一軍統帥,身系三軍安危,何必親自涉險而來?”在其側,以龍棲軍都將、東路都虞侯之職從徵的張永德,不由對趙匡胤道。
“無妨!蜀軍還拿我趙匡胤沒辦法!”趙匡胤淡淡道。
伸手遙指橫亙江上的防禦浮樑,趙匡胤輕笑說:“這道浮樑建得不錯,我軍舟船逆流而上,若是撞上去,還真會船毀人亡!沿岸的堡壘也很有條理,置兵於其內,既可拱衛浮樑,還可居高臨下,以弩炮控制江上......”
趙匡胤嘴裡滿是讚歎,但表情間,始終從容輕鬆,明顯已經找到應對的辦法了。
張永德則道:“昔聞晉初之時,晉師伐吳,吳軍大造鐵鎖鏈,投於長江險狹處,橫斷大江,以阻晉師順將東下。這蜀軍,大抵是效仿此法,想要阻我軍進途!此舉,卻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張將軍博聞啊!”趙匡胤對張永德投以讚賞的目光,眼神明亮,問:“依你之見,我軍當如何打破其妄想!”
張永德想了想,說:“浮樑雖立,但猶需兵卒駐守!只需分軍登岸,水陸並進,破其守橋之軍。而後趁勢奪取浮樑,渡江攻打奉節城,”
說著,手指向北面,張永德繼續說:“如此進軍,還可越過沿江北岸的石門、白帝城等寨及其護江堡壘!所以,這道浮樑,非但難起阻我大軍之效,反與我軍進軍之便途!”
聽其分析,趙匡胤下意識地撫掌,道:“張將軍真智略之將也!”
“趙都帥真統帥也!”張永德一臉謙虛之態,看著趙匡胤:“這些情況,只怕已盡在都帥胸中了吧!”
趙匡胤沒接這話,而是順著其分析往下說:“如欲達將軍所謀,需拔南岸諸堡,破其守橋之軍。這進攻任務,就交給張將軍如何?”
“奉令!”張永德應承得很乾脆。
點了點頭,趙匡胤招呼著:“看也看得差不多了,傳令,調轉船頭,回巫山!”
“是!”
在趙匡胤親臨查勘敵情之時,江岸的蜀軍守備實則有所察覺,但是,都不敢輕動,任其來去自如。
“那便是白帝城吧!”回程之中,指著北岸的一座小關,趙匡胤饒有興趣地問嚮導。
“回都帥,正是!”
“夷陵之戰後,漢昭烈帝於彼託孤,是以聞名。等破了奉節城,抽得閒暇,當前去遊覽瞻仰一番......”趙匡胤輕笑道,頗有閒情逸致。
七月二十六日,在巫山休整了一日的東路伐蜀大軍,再度登舟西進,至石門,趙匡胤下令,兵分兩路,水陸並進。陸上由禁軍將領張永德、劉光義,率師棄舟登岸,直取橫江之浮樑,趙匡胤自率大軍,以為掩護策應,吸引御防蜀軍的注意。
夔州的戰事,進入最後階段,東路入蜀的咽吭之地即將被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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