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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遵是出了名的奇葩,但若仔細看他的審桉記錄,就不難發現,他其實是有原則的奇葩。

他在審理的過程中,會憑藉自己的專業,去偏向弱者一方。

因為他知道,在公平的環境下,法律是有利於強者的。

許止倩就是受他影響,律法在她看來,就是幫助弱者的工具,這是她與張斐理念上最大的不同。

故此這事在許遵看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他也知道土地在地主手裡,朝廷僅僅做到公平,是不夠的,還應該要想辦法給予佃戶一些幫助。

提那麼一嘴,又不違法。

至於小報,現在法律也沒有明文禁止小報。

許遵的通融,倒是極大減輕張斐的負擔。

輿論權,他是勢在必得。

否則的話,他是寸步難行,更別說推行他的主張。

他也要認真的對自己的事業進行佈局。

之前他真的是東打一槍,西打一槍,想法是對得,但幹起來,就顯得雜亂無序,畢竟這不是他的專業領域。

但這回陰差陽錯,慈善機構、印刷、小報產生聯絡。

這令他有些思路,該怎麼去整合這一切。

......

而那邊馬天豪離開張家後,便獨自去到曹家。

將張斐的主意告知曹評。

但是曹評的態度,令他有些詫異。

任誰聽到這個計劃,都會嗤之以鼻,將土地捐出去,這是瘋了麼,但是曹評卻在認真思考,顯得很猶豫。

「陳懋遷答應否?」曹評突然問道。

馬天豪呵呵道:「老陳的性格,我太瞭解了,是既貪婪,又穩重,指望他出頭是不可能的,只能說咱們做了,他可能會跟著。」

曹評左思右想後:「咱們先拿些土地出來試一試。」

馬天豪愣了愣,「曹兄,這土地要是捐出來,就不是咱們的了。」

曹評道:「如今朝中情況未明,咱們多準備一手,也不是什麼壞事,至於說捐出去,就不是屬於咱們的,那都是後話。」

憑實力捐出去,也能夠憑實力拿回來。

馬天豪好奇道:「情況未明是指?」

曹評道:「如今勾院已經撤銷,改為稅務司,但是這稅務司到底是什麼情況,目前官家是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就連我都不太清楚,但依我之見,這稅務司肯定不簡單。

當時派去勾院監視的禁軍,都是我吩咐,但是我現在也沒有查清楚,那賬簿是何時被掉包的。」

現在皇帝到底是個什麼心思,會不會再進一步,誰也不敢妄下判斷,而相國寺目標太大,曹評這心裡也有些不安。

他們現在要面對的,就是這個司法問題,以前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的話,可就不一定了。

此桉到底是個例,還是會常態化,誰也不清楚。

得做幾手準備。

......

王府。

「恩師,如今呂知府升為計相,那誰會來接替這個職位。」….

呂惠卿帶著一絲憂心地問道。

王安石道:「晦叔升遷,那是遲早的事,這並不突然,至於誰來接替這個職位,官家也未找我商量過,但我估計,官家肯定會找一個剛正不阿的官員接替這個職位。」

這個職位,現在是越公正,對皇帝就越有利,畢竟皇帝一般不會違法,那皇帝就能夠利用法律制高點,去對抗士大夫們的道德制高點。

呂惠卿又道:「那稅務司呢?」

王安石一怔,瞧他一眼,笑道:「這才是你想問的吧

?」

呂公著調任,是屬於正常職位調動,沒什麼討論的價值,稅務司才是關鍵,要知道之前市稅司一直都控制在呂惠卿手中。

呂惠卿道:「如果稅務司在恩師手中,對於新法是大有益處。」

他想擔任這個職位,他甚至都想建議王安石,想辦法直接將稅務司納入制置二府條例司。

如此一來,制止二府條例真的可以經畫邦計。

王安石皺眉道:「關於這事,官家從未向我提及過,可能官家是另有打算吧。」

這個稅務司令王安石有些意外,因為趙頊從未與他提及過此事,但是他相信趙頊還是支援他的,即便趙頊控制稅務司,對他也是有利的。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趙頊並不是一個專一的男人。

母庸置疑,趙頊還是支援王安石變法的,但同時趙頊也認同張斐的理念,就是治國先治吏,此桉也已經證明,吏治不清,好事也會變壞事的。

趙頊就打算借司馬光之手,張斐之謀,從司法入手。

皇宮。

「是嗎?司馬學士答應你這麼做?」

趙頊很是驚訝地看著張斐。

張斐點點頭。

趙頊笑道:「這倒是挺稀奇的。」

張斐道:「其實這也不算稀奇,司馬學士所憂,絕非是庸人自擾,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尤其是在最開始的時候,用些手段來渡過這個坎,也是可以理解的。」

趙頊稍稍點頭。

張斐又道:「陛下可先借司馬學士,試試這小報的威力,若有弊端,便可改之。」

趙頊擔憂道:「但這樣也會暴露此招,到時就很難發揮奇效。」

張斐道:「陛下請放心,小報的奇效,是在於其釋出的內容,而非小報本身,我敢保證,論小報,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

趙頊笑道:「論文章,只怕一萬個張三,也不敵一個司馬君實。」

張斐笑道:「這與文章毫無關係,此次小民就向陛下演示一番,如何操作這小報。」

趙頊聽得很是好奇,點頭笑道:「行,朕就看看你這小報是怎麼操作的。」

張斐道:「多謝陛下信任。」

他不可能用自己的印刷作坊來幹這事,如果是這樣,那誰都知道,這就是你們翁婿狼狽為女幹。

而他與趙頊之前就曾謀劃用小報來對付那些士大夫,那個秘密印刷坊已經籌備好了。….

一直沒用。

張斐就打算借來一用。

趙頊又道:「對了!今日朝會上,朕已經決定廢除勾院,成立稅務司,到時朕會安排一人進入稅務司,由你來秘密領導。」

張斐點點頭:「小民遵命。」

這個稅務司,他是自問做不到張斐說得那種境界,將草寇的稅都給收了,他也不認為朝中大臣誰能做到。

只有張斐認為可以做到,只能由張斐來領導。

但如果直接讓張斐進入稅務司,那誰都會防著張斐,這反而會得不償失,趙頊就打算明面上安排一幫人去算賬,做做樣子,但實際上,則由張斐來控制。

.......

司馬光是出了名的工作狂,第二日他就召集刑部、大理寺的官員來審刑院開會,商議如何修訂佃戶的稅法。

劉述是直搖頭:「這修法倒是容易,也就那麼一句話,但是人家主戶憑什麼答應?」

他們其實都不建議司馬光接下這活。

這太得罪人了。

讓王安石去幹好了。

但司馬光認為,此乃司法之事,怎

能也交給王安石做,那他還弄什麼司法改革。

許遵突然開口道:「我還以為百姓守法,乃是理所當然之事,原來還有答應與否一說。」

劉述瞧了眼許遵,神色微微一變,道:「到時他們陽奉陰違,生出亂子,可如何是好?」

許遵揣著明白裝湖塗地問道:「什麼陽奉陰違?」

劉述直截了當道:「如果那些主戶藉此機會,將佃戶全部辭退,那些佃戶該怎麼辦?到時地方上,到處都是無所事事的流民,這會給當地官府帶來多大的麻煩。」

司馬光一聽,頭都是大的,這真是人人都猜到對方會這麼幹,那多半就真會這麼幹。

許遵質疑道:「主戶就不需要人耕地?」

劉述道:「多半主戶就是荒地一年,也是能夠承擔得起,況且他們還有家僕可以頂上,但佃戶可是承擔不起,若是處理不當,可能會引起大亂。」

齊恢也點點頭道:「此事我也以為官家處理的過於草率,未能考慮周詳。」

司馬光道:「草率倒是談不上,畢竟官家讓我們修訂此法,就是讓我們考慮周詳。」

「可半年哪夠啊。」劉述道。

許遵突然道:「我倒是有一策。」

司馬光問道:「許寺事有何良策?」

許遵道:「就算真如劉郎中所言,那些主戶借佃農鬧事,一般也都是大主戶帶頭,而根據我所知,一般大主戶都有受朝廷恩惠,他們擁有許多免稅權力,或者鹽、酒等販賣權,只要咱們上奏官家,若地方出現動亂,那麼將免除當地大主戶的特權,如此一來,我敢保證,絕無人幹鬧事。」

真不愧是律政界的奇葩,這種餿主意都想得出。

在場大部分官員都哆嗦了一下,嚇得是臉色蒼白。

「司馬學士,萬萬不可!」….

齊恢道:「若真這樣做,這事就會鬧得沒完沒了,也肯定不會透過的,並且修法一事,也會因此耽擱。」

「不錯不錯,決不能這麼做。」

......

除許遵之外,所有人都反對,就沒有一個贊成的。

司馬光愁眉瞧了眼許遵:「許寺事,暫時就別節外生枝,先將此事做好再說。」

許遵點點頭。

這第一場會議,就在大家的抱怨聲結束。

許遵則是興匆匆的回到家,卻不見張斐的影子,「倩兒,張三呢?」

許止倩道:「方才被曹衙內他們給叫走了。」

「是嗎?」

許遵略顯失落地點點頭。

許止倩好奇道:「爹爹找張三有事嗎?」

許遵咳得一聲:「朝廷不是要針對佃租契修法麼,爹爹想跟張三商量商量。」

他並不打算自己將這事告訴許止倩,要告訴也應該由張斐來告知。

......

而張斐此時正與曹棟棟他們在分贓。

「怎麼有外人在?」

入得屋內,張斐突然見裡面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禁皺眉道。

如果讓人知道,他在後面坐莊,那他名聲不得臭翻了。

馬小義道:「三哥請放心,他是俺兄弟洪齊,是很講義氣的,咱們這回坐莊的事,可都是他幫俺們安排的。」

洪齊上來,趕緊行得一禮,「洪齊見過張三哥。」

曹棟棟咧嘴笑道:「張三,小七可也是一個狠人,他爹本是禁軍虞侯,後來因為賭錢,輸得幾乎是傾家蕩產,帶著他大哥他們就跑了,小七和他二哥洪峰不願意離開東京,二人就在家悄悄開賭坊,不但將債給還清了,還掙了不少錢。

張斐聽得是一愣一愣,笑道:「真是好一招以毒攻毒。」

一般孩子遇到這種情況,肯定對賭博深惡痛絕,而他們兩兄弟竟然反其道而行,還去開賭方,真是人才啊!

洪齊嘿嘿道:「三哥過獎了。」

張斐又問道:「咱們這回賺了多少?」

洪齊道:「扣除咱們賠出去的,一共賺了兩萬三千貫。」

「這麼多?」

張斐面色一喜,心道,我還打個屁的官司,玩***多輕鬆愜意,好像宋朝挺流行蹴鞠的,也不知道這年頭有沒有宋朝杯。

曹棟棟瞅了眼張斐,「好你個張三,當初還騙咱們,說沒有把握,讓他們調倍數,原來是想辦法掙錢。」

馬小義也道:「是呀!三哥,你這做得不厚道,若非小七提醒咱們,咱們還被你矇在鼓裡。」

「先別說這些。」張斐瞧了眼洪齊那小子,又道:「這錢咱們怎麼分?」

曹棟棟道:「小七拿三千貫走。剩餘兩萬貫,咱們準備捐了做慈善。」

「啥?」

張斐雙目一睜:「喂...你們做慈善,我很贊成,但是我現在很缺錢,我特麼是一個窮人啊!」

馬小義道:「三哥,不是你讓做的麼?」

張斐道:「我什麼時候......。」

話說到一半,他瞅著馬小義,「誰告訴你的。」

馬小義道:「俺爹說得。」

張斐眨了眨眼:「我是讓你爹去做慈善,我可沒有說我也要做。」

馬小義勸道:「三哥,這都是不義之財,要來作甚,就不如做慈善,鋤強扶弱。」

張斐心想,你一個放高利貸的,跟我講不義之財,你特麼哪來的臉啊。

曹棟棟點點頭道:「你若做的話,那咱也有興趣,我可以拿家裡一些土地捐出去。」

曹家?哇...大客戶啊!張斐眼珠一轉,暗道,如果他們搞這慈善機構,那就必須透過我的事務所,那我賺得遠比現在要多,而且還能細水長流。道:「行吧行吧,既然你們這麼有興趣,那我也不掃你們的興,咱們就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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