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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趙頊最後的表態來看,此番爭論,顯然是革新派佔得優勢,否則的話,趙頊也不會答應呂惠卿的請求,在全國普及青苗法、免役法和均輸法。
這對於革新派而言,可真是意外之喜,因禍得福,原本這結果出來後,他們都是非常悲觀的,這兩地財政增長,實在相差太多,甚至都沒法去狡辯,故此都認為能守住就是贏,可不曾想,竟然還能夠反敗為勝,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人人皆是滿面春風,談笑風生地出得大殿,一派勝利者的形象。
反觀保守派則是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嘴裡嘀嘀咕咕罵著,如此大勝,都能讓對方給搶過去,這簡直無法接受啊!
他們甚至認為,應該調整公檢法的意義,不能說這公檢法就只是司法改革,而應該說公檢法是全國系統性的改革,也包括財政在內,不然的話,這財政增長,是怎麼也算不到公檢法頭上啊!
到底行政命令,就不可能出在皇庭,或者檢察院,必然是出自行政官署。
這就沒法贏啊!
“王介甫啊王介甫,想不到你竟是這般卑鄙小人,堂堂正正比不過,就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可真是無恥至極。”
等到這同僚們都走後,司馬光便是一把揪住王安石的衣袖,是咬牙切齒地罵道。
殊不知,他越憤怒,王安石就越興奮,他忍著沒走,就是等著司馬光發飆的,揮臂掙脫開來,不禁納悶道:“司馬君實,你這話是在說你自己吧?”
司馬光當即怒瞪雙目:“當初可是你要比的,而如今河中府的財政是遠勝於京東東路,這足以證明公檢法是要優於你的新政,你不但不承認,還貪天之功,你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也不否認,這的確是我要比的,但我比得可是新政和公檢法,而不是河中府與京東東路,河中府的成功,新法是厥功至偉,而你們公檢法,雖有建樹,但也耗費不少財政,可謂功過相抵,不值一提。
你呀,莫聽信外面那些謠言,畢竟這賬目可不會騙人的,你公檢法支出十幾萬貫,可全都是由我新政來負責,要是你們公檢法還幹不好的話,那我可是要找你麻煩啊。”
“我呸!”
司馬光直接物理上噴了王安石一臉,“事實是如何,你王介甫心裡可是清楚的很,你簡直就是在睜著眼說瞎話,不知廉恥。”
王安石什麼智商,司馬光比誰瞭解,雖然司馬光的後半生一直在反對王安石,以及反攻倒算,但也從未質疑過王安石的智慧和才華。
河中府財政能夠成功,這明擺著是公檢法的功勞,新法完全是建立在公檢法之上,你反過來說,真的就是顛倒黑白。
王安石一摸臉,然後,“呸!”
先反噴回去,旋即才道:“你們公檢法,不是喜歡打官司麼,官司可是講究證據的,賬目上是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財政增長,全都是因為轉運司制定的政策,你卻在這顛倒黑白,到底是誰不知羞恥。
還有,青苗法在京東東路的成功,均輸法在東南六路的成功,都已經能夠證明,新政離開公檢法,是照樣能夠取得成功,而你們公檢法,卻從未證明過,離開新政,還能否取得成功。”
抹去臉上唾沫的司馬光,心中怒氣翻騰,但他也沒法反駁,確實,公檢法還未單獨證明過自己,冷冷看了眼王安石,“好好好,那咱們就走著瞧。”
王安石直接揚手指向門前,“那就走吧。”
說罷,二人同時就往門口走去,不巧,肩膀撞在一起,當即互瞪一眼,然後又互不相讓的擠著往大門走去,兩個人都是咬著牙根。
既然文鬥不能分出勝負,那就只能武鬥延續一下。
剛剛從大殿側邊行來的藍元震,看著王安石、司馬光在偌大的殿門前,擠來擠去,不肯相讓,不禁都笑出來,“哎呦!二位相公,這門可同時進出三四人,不必分先後。”
二人同時一愣,面色很是尷尬,司馬光怒哼一聲,揚長而去。
王安石呵呵一笑,抬手指著殿門,向藍元震道:“貴人有所不知,此門雖大,但是有些人心眼太小,是不容二人相過。”
藍元震只是呵呵笑著,不接這話。
王安石又是拱手道:“告辭!”
“王學士慢走。”
藍元震拱手回得一禮,又斜目看著下得臺階去的王安石,“這對活冤家啊!”
一股沮喪的情緒瀰漫在審刑院,這明擺著的大勝,硬生生被對方給扭轉成負擔,這真的就很離譜。
“我就知道此事沒有這麼簡單,那元厚之可就是王介甫舉薦去的,河中府的財政情況,王介甫應該是早就知曉,相差這麼多,他不可能還能這般淡定,還要與我們比一比,定是早有應對之策,但也不曾想,他竟然是要移花接木,釜底抽薪。”
見過大世面的文彥博倒也不氣餒,只是略顯遺憾地嘆了口氣。
會議開始前,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因為在這期間,王安石、呂惠卿都非常淡定,可是,他們應該早就知曉兩地的情況。
呂公著撫須道:“其實王介甫他們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結合這兩年河中府的情況來看,確實是公檢法有效防止了新政的弊端,從而迫使轉運司調整策略,不過也是因為轉運司調整適當,才有如此成功,二者是缺一不可,我看這功勞應該是一半一半。若二者合作,興許是能夠事半功倍。”
他們也不知道,張斐在跟元絳打配合。
沉默的富弼,突然睜開眼道:“非也!二者是不可相提並論的。”
呂公著看向富弼,“富公何處此言?”
富弼道:“你說得雖有道理,但二者成功之路,卻是截然不同,新政的成功,依賴於元厚之的個人能力,而公檢法的成功,則是在於這套無比精妙的規則。
你想想看,若是換做王介甫和呂惠卿,他會願意被迫調整新政嗎?如果他們都願意的話,也就不會鬧到今天這種地步。
公檢法的成功,可利於萬世,而新政的成功,就只是一時的,二者不可同日而語,京東東路很快就會證明這一點的。”
呂公著和文彥博都詫異地瞧了眼富弼。
自上回與韓琦爭相失敗後,富弼一直都是深入簡出,十分低調,說話也是留有七分餘地,是儘量不摻合朝中紛爭,但今日這番表態卻是極為強勢。
文、呂不禁心想,難道是公檢法讓富弼重拾鬥志。
反倒是司馬光面如止水,只是微微看了眼富弼,問道:“那依富公之見,我們該當如何應對?”
富弼道:“王介甫有句話說得不錯,我們只強調新政離不開公檢法,卻未有想過公檢法是否離得開新政,這著實令人難以信服。
而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青州建設公檢法,我堅信公檢法依然能夠促使財政增長,還能令百姓過得富裕。同時我依舊認為,沒有公檢法監督的青苗法,必然會失敗。
當下,我們只要打好青州這一仗,必定能夠一舉擊潰新政。”
文彥博撫須笑道:“富公真是老驥伏櫪,令吾輩歎服。”
富弼瞧他一眼:“我只是見不得那王介甫仗著智術,在這顛倒黑白,倒是讓寬夫見笑了。”
“豈敢!豈敢!”
文彥博趕緊拱拱手,雖然他與富弼屬同輩,只相差兩歲,但在官場中,他就屬晚輩,對於富弼,他可是非常尊敬的,又道:“既然不能任用張三,那不知此番該派誰去青州?”
司馬光皺眉道:“上回讓蘇軾、範純仁去揚州、登州,結果反而連累他們閒賦,此非他們能力不足,而是因為人手不足,這一次可不能再犯同樣得錯誤,要向河中府一樣,在青州同時建立公檢法,是缺一不可。”
文彥博道:“純仁通曉公檢法,與其讓他在登州閒賦,就不如讓他去青州擔任檢察長。”
司馬光點點頭:“範純仁的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文彥博道:“至於庭長一職,我看那錢安道就比較適合,他曾與純仁一同與張三對簿公堂,且之後又在祥符縣擔任庭長,對於公檢法的理解,甚至要勝於範純仁,且性格剛正不阿,清廉正直,是最適合的人選。”
司馬光皺眉道:“可是錢安道與範純仁關係密切,而皇庭和公檢法本是要相互制衡,這麼安排似有不妥?”
這頭犟驢,就愛自找麻煩。文彥博好氣又好笑道:“如果君實你要避諱這一點,那你只能去制置二府條例司招人。”
司馬光不禁訕訕一笑。
其實當初在京城執行免役稅時,公檢法就在開封府進行一波普及,但多半都是朝中御史、大理寺判官去充任庭長、檢察長,就如錢顗等人。
司馬光當然不會將這些人派去河中府的,首先他們還得鞏固京師公檢法制度,得讓皇帝親眼看到公檢法的好。
其次,這些人個個都是四五十歲,但是河中府必須得以張斐為核心,他們就不見得會聽張斐的,而在這方面,司馬光是想得非常細緻,要派就得派一些年輕的官員去,如蘇轍他們這些後起之秀。
然並卵,結果拖到現在,也沒有派人去。
文彥博又道:“況且你還不知他們二人,是公私分明,等著好了,二人必然會在庭上爭得面紅耳赤。”
司馬光點點頭:“文公所言極是,這確實是我多慮了。”
呂公著問道:“那警司一職,又該派何人前去?”
文彥博捋了捋鬍鬚,道:“是派文官去好,還是派武官去好?”
富弼呵呵道:“這就不用我們操心,讓官家選人前去便可。”
幾人頓時反應過來,紛紛點頭。
聽聽這名字,皇家警察,這必須皇帝是親自委派人選,不然的話,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啊!
況且,警署能夠肆無忌憚的擴張,一下招幾千上萬人,也是因為這支武裝力量,始終掌控在皇帝手中,而不是掌控在皇庭或者檢察院手中。
保守派認為自己吃了大虧,而興奮過後的革新派也覺得是功虧一簣,雖然反敗為勝,但也未能將公檢法幹掉,這著實令人遺憾。
這與他們預計的決戰東京汴梁,還是有些差距的。
關鍵,公檢法在河中府的所作所為,令許多權貴感到非常懼怕,他們現在認為必須得幹掉公檢法。
制置二府條例司。
王安石也立刻與一干骨幹召開會議,商議如何應對這場新得競爭。
“王學士,對方顯然是想要置新政於死地,下官以為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那侍御史鄧綰向王安石說道。
王安石問道:“如何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鄧綰道:“循舊制,遣御史,置刑獄司。”
在坐不少人紛紛點頭,出言支援。
“鄧御史言之有理,目前來看,公檢法耗盡財力,建樹一般,若給予刑獄司一半的財力支援,可勝公檢法。”
之前雙方雖然鬥得是不可開交,但似乎只是比試拳腳,可傷人,但很難致死,就如這場比試,最多也只能證明公檢法不如新法,但不能證明公檢法是沒用的。
要幹掉公檢法,必須證明公檢法用處不大,且缺點大於優點,可是讓他們另外想一套制度取代公檢法,他們也想不出,只能證明舊制勝公檢法。
此外,刑獄司那一套,也是他們非常擅長的,他們是有信心,將事情做的更好。
他們中不少人也都認為,這舊制不如公檢法,只是在於吏治腐敗,此一時彼一時,只要我們認真幹,還是能夠勝過公檢法的。
王安石微微皺眉,又看向呂惠卿,“吉甫,你怎麼看?”
呂惠卿沉吟少許,道:“根據薛轉運使的來信,在江南那邊,反對新政的官員不少,在當地推行青苗法,可能會受到不少阻礙,若依鄧御史所言,至少可獲得更多人對新政的支援。除此之外,也能夠使得制置二府條例司的政令變得更加通達,是有利於新法。”
要興舊制,這就給予他們調派人馬的機會,就可以藉此增加制置二府條例司在各地的勢力。
王安石似猶豫不決,“此事容我再考慮考慮。”
鄧綰道:“王學士,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事已至此,若還仍由他們掌控司法,只會置新法與險境。在河中府,公檢法是處處刁難新法,若非元學士能力出眾,只怕新法早就被公檢法給破壞了。”
其餘人也是在旁煽風點火,希望王安石能夠鞏固御史、刑獄司的權力。
王安石是緊鎖眉頭,“我知你們所憂,但是我也得考慮官家的態度,這樣吧,改日入宮面聖,我會與官家談談此事。”
會議結束後,呂惠卿與鄧綰來到自己的休息室。
“看來王學士對於張三還是非常信任的,即便我們都支援,王學士還是猶豫不決。”鄧綰撫須道。
呂惠卿眯了眯眼道:“公檢法雖妙,但這把刀到底是握敵人手裡得,一旦張三變節,亦或者張三被罷免,那情況就會對我們極為不妙,我們不能將新政寄託在一個珥筆身上。”
說到這裡,他看向鄧綰,“你安排人上奏提及此事,就說公檢法耗費財力,但所得甚少,能否堪當重任,猶未可知,同時又導致各地司法官員懈怠政務,朝廷在未有確定公檢法可行之前,應給予各地司法官員支援。”
鄧綰不禁眼中一亮道:“吉甫此招甚妙啊!”
可緊接著,他又馬上道:“但如果對方順勢要求在全國推行公檢法,那可如何是好?”
呂惠卿哈哈笑道:“這你大可放心,那司馬牛絕不會這麼做的。”
在呂惠卿暗中操作下,很快,革新派就率先對保守派發起新一輪攻擊,上奏皇帝,表示各地司法官員,因公檢法,而開始懈怠公務,原因很簡單,反正都要被取代,就是努力幹活,也得不到升遷,那就還不如躺平。
同時,又攻擊公檢法的缺點,就是增加財政支出,目前尚不知真的可行否。故此要求朝廷給予地方司法支援,激勵他們繼續上進。
這立刻得到廣大官員們的支援,他們紛紛表示這公檢法不如舊制,要給刑獄司這麼大的財政支援,他們能夠幹得更好。
這其實也不是他們睜著眼說瞎話,確實是現實需求,因為公檢法普及太慢,同時又是要全盤取代舊司法制度,這必然會使得地方司法官員躺平,這邊還未去,那邊又不幹活,這肯定是不行得,要知道司法系統在宋朝可是非常重要的。
文彥博一瞧,對方動了殺心,趕緊規勸司馬光,趁機提出在全國普及公檢法。
可是司馬光是堅決不同意,因為他認為以目前他們的實力,是根本做不到,貿然普及,只會得不償失,害了公檢法。
甚至連趙頊都親自詢問司馬光,他們說得都很有道理,但司法之事,朕是交予你管,你看怎麼辦吧。
結果司馬光表示公檢法根基尚淺,無法全面普及。
他這麼一說,趙頊只能做出決策,下令給予地方司法支援,並且又將此重任交予王安石。
王安石則是將這項任務交予開封府知府曾鞏。
而這個決策,將會給予制置二府條例司更多的人事決定權,同時讓地方司法給新法提供極大的支援。
這差點將保守派的官員氣昏過去,本是唾手可得的大勝,卻變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岌岌可危。
而且,對方這回是真的要至他們於死地,也就是要借用舊制反噬公檢法。
但他們也沒有辦法,無能為力,呂惠卿這一招確實比較狠,他們說得都是實情,也沒法反駁。
他們也只能寄望於青州大勝,以及京東東路青苗法的弊端暴露出來,引發民怨。
雙方又開始新一輪博弈,不過已經從之前的點到即止,到如今拿上兵器,意在殺死對方。
而相比起東京汴梁的刀光劍影,此時的河中府,那真是歲月靜好,一派繁榮景象。
但見各大酒樓、茶肆,紛紛在掛上“酒”字,或者“茶”字,其實以前也掛,但如今這個招子,就是代表著賣酒營業資格證,但凡掛此招子的,都是由官方擔保,是屬於合法營業。
而張斐則是將葉祖恰安排到河東縣,主持大局,現在縣裡面的訴訟,九成九是送到河東縣,由葉祖恰審理。
河中府的皇庭,基本上是不接這些普通民事訴訟和刑事訴訟,更多是將精力放在司法解釋和完善條例方面。
而目前最為棘手的,就還是鄉法一事,這不是一件小事。
而上回商談過後,導致鄉村勢力開始分裂,這一視同仁,令很多人都無法贊成,但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支援的。
這種分裂是在張斐的意料之中的,他就是要瓦解部分鄉村勢力,以便於讓公檢法進入鄉村。
今日範鎮再引陸曉生來到皇庭,與張斐商談此事。
“藍田鄉約?”
張斐略顯詫異道:“這藍田縣不是歸京兆府管轄嗎?”
範鎮道:“不錯,但是此鄉約乃是藍田縣呂氏兄弟所創,故我們將其命名為藍田鄉約。”
“呂氏兄弟?”張斐微微皺眉。
陸曉生道:“這主要撰寫人,名叫呂大均,乃是藍田縣的一名鄉紳。”
“呂大均?”
張斐微微皺眉,心道,難道呂氏鄉約?
這《呂氏鄉約》他是知道的,是呂大均兄弟所創,是有別於之前的宗法,也是歷史上第一部由百姓起草的成文法規,可以理解為人民公約。
可惜很快北宋就亡了,就只是曇花一現,但卻為後來明清鄉村管理制度,打下堅實的基礎,不過在明清時代,那就不是人民公約,而變成官府的法令,是具有強制性的。
範鎮問道:“張庭長識得此人?”
“不,不認識。”
張斐搖搖頭,翻開第一頁,但見上面寫著四句話-——“德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
果真如此,看來這就是呂氏鄉約。再往後翻,他不禁念道其中一句,“約正一人或二人,眾推正直不阿者為之。”
這一句話,他是記憶猶新。
陸曉生以為張斐不知其意,故又解釋道:“之前掌管鄉村的乃是里正,但如今以約相聚,故謂約正,同時呂氏兄弟還結合上回禁令一事的弊端,以及張庭長提出的質疑,也就是百姓既然有履行的義務,那就應該擁有相應的權利,如此才能問責。
同時,此鄉約亦是遵從張庭長的契約原則,其來者亦不拒,去者亦不追,確保人人皆可自由去留,再由入約者共舉一人或者二人成為約正,管理鄉村,若有事情,官府可找約正詢問。”
“理應如此,理應如此。”
張斐點點頭,其實他是知道得,因為他讀書的時候就研究過,又迫不及待地往後翻,不由得皺了下眉頭,怎麼沒有保甲法的相關規定?
原來呂氏兄弟創造著呂氏鄉約,其目的就是為了應對王安石借用保甲法控制鄉村的意圖。
也對,如今保甲法都還沒有出來,那呂大均又不能未卜先知,自不會寫上這些內容。也就是說,這是一部針對公檢法所制定的鄉約。
張斐暗自皺了下眉頭,又往後仔細閱覽,果不其然,此鄉約與歷史上的呂氏鄉約有所不同,雖然還是以禮教為基礎,但是更強調經濟方面互助,以及教育方面。
還是符合張斐提出的主張,就是圍繞著義倉來制定鄉村規則。
總得來說,可以理解為團結致富。
合上鄉約,張斐又問道:“所以,大家都推崇此鄉約嗎?”
陸曉生笑道:“願者加入,不願者亦不勉強,目前尚不知有多少人支援,老拙與範兄今日到此,只是想先與張庭長商量,若是皇庭沒有意見,我們再自行商定,看看有多少人願意加入,屆時再來此備案。”
張斐沉吟半響,突然又翻開那鄉約看得一會兒,“我對其中條例並無太多意見,但是這裡面還涉及到一些懲罰問題。”
陸曉生立刻道:“即便根據契約原則,也要寫明收益和賠償,若無懲罰,誰又會遵循約定,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得嗎。”
張斐點點頭道:“我並不是反對鄉約中的懲罰,而是我希望執行約定之人,要透過皇家警察的培訓,也必須嚴格按照警察手冊來做,二位老先生應該都清楚,很多徇私枉法都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出得問題,而這鄉約中,只是強調道理禮儀,而未有明確執行規範。
假設我答應這鄉約,但是鄉約中卻又默許執行人員隨意毆打鄉民,根據我們約定,皇庭是不應該管,可從事實來看,這顯然又是不對的。”
範鎮、陸曉生相視一眼。
張斐又道:“當然,你們也可以自己寫出一本執行手冊,然後交上來備案,這都是可以的。我只要求必須明確這一點。”
“張庭長言之有理,不過此事,我們還得回去再商量一下。”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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