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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銅聲響起。
脈學的長孫夫子腋下夾著一個半人高的木製人偶走上講席。
他目光一掃停在蘇鏽空蕩蕩的桌椅上肅聲問道:“老夫第一次講學,是哪位沒來啊?”
底下白湘早有準備,面上愁雲慘淡的應道:“夫子,這位是我的舍友,她昨日在飛昇樓裡被嚇到了,恐要臥床一日。”
長孫夫子是宮裡的老太醫,認出了這是白太傅的獨女,今晨又聽說了方府的慘狀,對於方蘭辭此等才女的遭遇也是十分心痛,便也不再追究,接著講學了。
只底下坐著那知情的幾人,臉色倒是稀奇古怪,一個賽一個精彩。
被嚇到了?還臥床不起?這才是真正不打草稾的謊話吧。
李青枝位置隔著道坐在白湘右側,待夫子的聲音朗朗響起,便探過頭去輕聲問道:“蘇鏽不是翻牆出了書院嗎?她是不是要去飛昇樓找袁世子啊?”
白湘目視前方,端莊優雅的回:“莫要以訛傳訛。”
李青枝道:“我剛剛彎腰尋小青的時候恰好尋到牆下,她一腳踩著我的背翻過去的,還和我道了謝說正翻不過去呢,說我人真好。”
白湘優雅的面具裂開一條縫,但一想到那幾壇桃花醉還是艱難的穩住了。
“我們還是好好聽講吧,李同窗。”
而此時此刻,蘇鏽已經到了飛昇樓附近了。
飛昇樓閉樓並沒有影響玄武大街的各個商鋪的營生,街道上仍同往日一樣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蘇鏽躲在一個鋪子的布帆後頭,探出腦袋觀察著飛昇樓的情況。
樓外站著兩個差役守著,一樓廳堂處有一團人影在走動她看的不是很清楚。
正當她要再往前湊近幾分時,剛走兩步神情就像是見了鬼般轉頭便要跑。
剛邁出沒幾步,還是被逮到了。
被提著後衣領提到半空中像拎雞仔一樣的逮。
也是圓了蘇鏽剛剛的念想,司北拎著她朝著飛昇樓越走越近。
蘇鏽覺得此時此刻極其不體面,心中暗罵,這雙生子的性情相差為何這般大?!
她雙腳離地,走動時不斷在空中擺動,整個一滑稽搞笑的畫面。
蘇鏽鬱悶至極,商量著說:“這位大哥,好歹我也是個弱女子,不必這麼粗魯吧。”
“你看,我有腳呢。”她翹了翹腳尖試圖讓司北看到。
但很明顯,對於司北來說沒得商量。
蘇鏽就這麼一路被拎進去後,經過一樓的大廳,又路過了不知多少扇門,經受了多少差役夥計的異樣眼光,才到了一處似樓內人住宿的地方,最後停在了一間乾淨整潔的客房。
客房內司南站在袁敘後面正在喝水,看到這一幕嗆的不輕。
司北目不斜視的將蘇鏽放在袁敘跟前道:“主子,提過來了。”重點提,說提他還真提啊。
袁敘方才撩起衣袍翹著二郎腿不甚優雅的靠坐在那處,見到這幕眸中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逝過。
昨日看她的表情便早知她會不老實,不過司北還是將他的話聽的太過全面了。
蘇鏽被幾人盯的臉上時紅時白,半是窘迫又半是無語。
袁敘好心的沒有打趣她,只瞧著她淡聲道:“想幫忙調查這起案子?”
蘇鏽聽他這語氣看來這次有的商量,連忙將剛剛拋擲腦後,兩眼放光的看著他點點頭:“是啊,我鐵定能幫上忙的。”
蘇鏽個子嬌小,袁敘又生的極高,一個坐一個站卻是一般高,說話時視線剛好平起平坐。
袁敘又道:“理由呢?只給你一次機會,我不想聽什麼讓兇手伏罪的白話。”
蘇鏽一愣,忽地想起昨日盯著那師父的針跡出神了很久,想來是被他看進了眼裡。
她垂下眼睫,看了他一眼,思考著要不要信他,但轉念一想,此人代大理寺查兇案,必定不是什麼壞人,興許他還能幫上一二,她也不再是一頭莽撞的去尋人了。
於是蘇鏽盯著那點漆眸子回道:“我在尋我師父林幼,師父說要來京城為一貴人治病,姑蘇離京城遠,等我反應過來,師父已經失蹤了將近半年或更久了,衙門我也報了案沒什麼訊息,昨日方小姐身上有我師父的針跡,我便想著一邊幫你們一邊探尋一二。”
“世子,你可知方小姐近來有生過什麼大病,或者府中請過什麼外來大夫嗎?”
小姑娘一邊說著一邊越湊越近也毫無知覺,兩隻水靈靈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面前的袁敘。
袁敘眼神閃過幾分波動,立刻又恢復為一汪深潭。
官家小姐的事他一般不會太過留意,但會讓司南司北留意京城的動向,於是便看向了一旁的司南。
司南領會,隨即出聲解釋道:“方小姐正月初得過一場重病,一段時間後痊癒,但是沒有聽說過什麼外來人士。”
袁敘問:“你師父為何進城,前後有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
蘇鏽食指抵在下巴處回想了片刻,道:“救過一個瀕死的路人,沒過多久便收到了京城送來的信。”
說到這,線索和資訊少的可憐,師父的事情便告了一段落,蘇鏽也成功加入了此次調查行動。
司南出去後沒多久,周煜便拿著案錄本走了進來。
蘇鏽十分自來熟,和周煜又算得上“舊識”,兩人很快便聊在了一起。
袁敘自司南出去後,便一直閉目養神,沒有搭理二人。
“你說兇器在後面的河裡打撈到了的話,那兇手很大可能便是樓裡的人,可是昨夜亂成那個樣子,誰也沒注意身邊的人消失了或是離開了多久。”周煜蹙著眉道。
蘇鏽問:“可有人知道方小姐為何孤身到十六字號去嗎?”
周煜搖搖頭:“一樓的夥計有和方小姐說過十六字號不接待客人,期間那兇手肯定在她等付小姐的時候說了什麼,才讓她忽然去到十六字號,但是又沒人看到六字號有其他人進出過。”
蘇鏽思緒一轉,接上了:“也就是說,那人從窗翻進六字號,等方小姐進來後找了個藉口把她支到十六字號,好避開約好的付小姐,之後又從窗外翻到了十六字號閣中等著方小姐進門,將其殺害。”
那這人要麼是方蘭辭的熟人,要麼便是樓裡她眼熟的夥計。
這後院的槭樹倒是很好的掩蓋了這人的身形,在窗外翻來翻去也不會被外街上的人看到。
“那迷藥便是在六字號下的。”蘇鏽說。
周煜看著她,補充道:“十六字號的線香也摻了迷藥。”
這是為何呢?怕喝下去的迷不倒方小姐嗎?還有那女客說那人渾身是血,沾血的衣裳又被他藏到了何處?
蘇鏽忽地想到了一件事,連忙問道:“昨夜樓內打烊後,有沒有運走一些殘羹廢餚的打算?”
周煜正要回,司南便從門外走了進來,對著一旁假寐的袁潯之道:“主子,查到了,十里外有一豚牢,樓內每三日便會前去送一趟殘羹苦水。”
袁敘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冷聲吩咐:“備車。”
蘇鏽連忙跟了過去,心裡暗道這人果真厲害,但又有些不解,屍體還沒來得及被分屍,去了又能有什麼用處。
忽地,她心裡冒出一個悚然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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