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宮中風雲（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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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史曼姿臉上的神情變得極為溫柔，眸底閃爍著晶瑩的光亮，一如初遇時，林綰綰從她眼眸深處窺見的那縷璀璨。

林綰綰靜靜地看著她，心裡卻陡然一沉，一股深深的愧疚感翻湧而出，令她倍感五味雜陳。

倘若有朝一日，史曼姿知道了她與蘇瑾的所有謀劃，是否還會像今日這般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們這邊，說出這番話？

一念及此，林綰綰眸底頓時掠過一抹複雜之色。她不禁想到，這些年來蘇瑾在面對洛淮舟時，又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是否也如她此時一般沉重且煎熬。

生死之交，莫逆之交，患難之交，道義之交……這份情誼，到頭來，終究是她和蘇瑾虧欠了他們。

見林綰綰沉默著沒說話，史曼姿以為她在替自己擔心，不由安慰道：“你放心，太后待我還算不錯，況且……”

她掃了一眼四周，隨即壓低了嗓音，朝林綰綰附耳道：“如今太后正忙著籠絡各方勢力欲與左相抗衡，此時她還需藉助我父親之勢，自然不會對我做什麼。”

林綰綰聞言，目光微動，轉而深深地看向史曼姿。

她原以為史曼姿被養在深閨之中，受“女四書”的薰陶和約束，不曾關心過朝堂之事，卻沒想到，史曼姿對朝堂上的暗流湧動竟看得如此透徹，原來她知道，太后讓洛淮舟與她聯姻，是為了得到她父親勢力的支援。

可是，這些本應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話，史曼姿卻只因想讓自己安心，竟毫不避諱地將其告知於她，這又是何等的信任……

一時之間，林綰綰眸底湧動著數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史曼姿溫暖的掌心覆蓋著她的雙手，漸漸驅散了她身上的寒意，林綰綰蒼白的唇角緩緩勾起一道淺弧，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二人說話間，掌事太監便已穿過門廊，行至她們跟前，客氣笑道：“史小姐，太后娘娘有請。”

話畢，他朝史曼姿微微躬身，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史曼姿微微頷首，略帶擔憂地看了林綰綰一眼，轉而又看向掌事太監，語氣中頗有幾分試探之意：“那月晚……”

“史小姐，太后娘娘說了，無規矩不成方圓，有敬畏才知行止。不敬之罪，當以儆效尤，不可不罰，還望史小姐莫要再為難奴才們。”

史曼姿一語未了，便被掌事太監出言制止，將她後面的話堵回了口中。

她神色一凝，正欲說些什麼，卻聽見林綰綰低低喚了她一聲。

史曼姿應聲回頭，只見林綰綰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耗費口舌，並出言安慰道：“你放心，我不過是受些皮外傷，身子還扛得住。”

“可是……”史曼姿不由攢眉，一想起林綰綰後背上那一片血痕，便頓覺心頭一緊，眉眼間盡是憂色。

林綰綰見狀，有些吃力地湊近她耳畔，低語道：“反正也少挨不了幾棍，就讓他們打完吧，若不打完，太后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那我方才挨的那些棍子可就白捱了。”

見兩人交頭接耳，遲遲沒有動靜，掌事太監臉上的笑容不由斂了些，催促道：“史小姐，可莫要讓太后娘娘久等啊，您請吧！”

史曼姿聞言，側眸看著林綰綰，見她朝自己略略頷首，神色堅定且從容。

史曼姿抿了抿唇，心中思量片刻，最終還是站了起來。

“煩請公公進一步說話。”

史曼姿將掌事太監喚至一旁，略帶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溫聲道：“公公有所不知，其實這位姑娘亦是祿親王的摯友，只是向來身子骨不大好，若是再如先前那般極力施行，萬一出了什麼事，祿親王回來問責起來，恐怕您也不好交代。”

掌事太監聞言一怔，他的確不知道此女與祿親王還有這層關係，急忙撇清道：“奴才人微言輕，只是奉命行事……”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史曼姿將一枚成色極佳的玉墜子塞進了他手裡，莞爾笑道：“所以還望公公能對其照拂一二，祿親王與我定會對公公今日之恩情銘記於心，日後必有重謝。”

掌事太監面露遲疑，摩挲著手中的玉墜，斟酌了片刻，才開口道：“既然史小姐開口了，那奴才自當盡力而為。”

“那便有勞公公了。”

史曼姿向掌事太監道完謝後，又忍不住看了林綰綰一眼，在看到對方會意的眼神後，這才邁步朝內殿方向走去。

林綰綰望著史曼姿的背影，眸中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看來這位吏部尚書之女在這段日子裡成長了不少，已不再是初識時那個畏首畏尾、小心謹慎的女子了。

這才是她本該有的樣子。

“公公，史小姐的斗篷還在此女身上，可要將其取下後再動刑？”

“什麼斗篷，咱家可沒看見什麼斗篷，許是風雪太大，你看走眼了。還不趕快行刑？”掌事太監抬眼睨了幾名宮人一眼，厲聲敲打道，“太后娘娘正和史小姐在內殿說話，你們切記，動靜能小則小，可莫要驚擾了貴人們，當心自個兒的腦袋！”

幾名宮人立即會意，連忙稱是。

……

內殿供奉的佛龕前，香火繚繞，太后正趺坐在蒲墊之上，閉目誦經。她面色安詳，緩緩撥動著手中的念珠，倒是一副恬淡寧和的模樣。

“臣女史曼姿，拜見太后娘娘。”

史曼姿端莊典雅地對著太后施了一禮。

太后聞聲，緩緩睜開眼，見到史曼姿後，臉上頓時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曼姿來了啊，快坐下說話吧。”

史曼姿應了一聲，卻未立刻坐下，而是等到太后欲起身時，立即走上前去與佩蓉一道將太后攙扶起來，這才陪著她在坐榻上坐下。

太后眼中不由多了幾分讚賞之色，待侍女奉完茶，才開口說道：“今日風雪甚大，這天才剛亮，你怎麼到宮裡來了？”

史曼姿眸色一暗，眸底不由多了幾分擔憂和焦灼，“臣女聽聞祿親王出了事，便急著想進宮來瞧瞧，看能否幫上什麼忙。”

“你有心了。”太后略一頷首，眉宇間也浮現出一抹憂慮之色，轉而輕聲嘆道：“只是歹人奸詐，如今尚未尋到舟兒的任何蹤跡，不過你放心，皇帝已經派出禁軍去尋了，相信很快便會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