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宮中風雲（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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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是這樣說，但太后眉宇間的憂思之色卻不曾散去，反而愈發凝重。

見太后如此憂慮，史曼姿心裡也不禁多了幾分忐忑，這群山匪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將祿親王擄走，可見其身後的勢力絕不簡單。不過，蘇公子派人來傳話的時候，也曾讓自己不必太過憂心，說那夥賊人既然沒有當場對祿親王下殺手，則說明他們是想拿祿親王以作籌碼，在沒有達到目的之前，暫時不會加害於他。

雖然她與蘇公子未曾有過多的接觸，但從月晚和祿親王那裡也瞭解過蘇公子的為人，她相信蘇公子的判斷，也深知他是個有能之人，她堅信，無論如何，蘇公子定會將祿親王平安救出來的。

思及此，史曼姿這才定了心神，心中的忐忑也已一掃而空。

她眼含關切地看著太后，溫聲勸慰道：“太后娘娘如今當需保重鳳體才是，否則待祿親王回來後見到您這樣，心裡定會自責的。”

“如今舟兒身陷險境、行蹤未卜，這背後指不定還有人籌謀設計，哀家雖貴為太后，可卻也是舟兒的母親，又怎能不擔心？”

太后緊握著手中的念珠，眉間憂色百轉千回，眸底不知何時已悄然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彷彿有萬千愁思縈繞於心中。

“哀家恨不得親自出宮去尋他，可哀家知道，若是哀家此時出宮，非但幫不了忙，反倒還會讓他們分心來保護哀家，耽誤了去營救舟兒的時間。”

言罷，只見太后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間似夾著一片深秋殘葉，一瞬間，竟平添了幾分憔悴，就連往日的凌人盛氣也淡去了不少。

史曼姿見狀，心裡也不禁泛起了一絲酸楚。

縱使皇家薄情，萬事皆需權衡利弊，可只要是人，便總會有要害所在，即便是往日高高在上、獨斷專行的太后，在被人擊中軟肋時，也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真情。

史曼姿抿了抿唇，不由柔聲寬慰道：“祿親王吉人天相，定會平安歸來的，臣女相信，禁軍和蘇公子一定能順利救出祿親王。”

“蘇公子？”太后眸光一凜，眸底頓時閃過一絲警惕之色，“你是說蘇景遷？”

史曼姿微微抬眸瞄了太后一眼，隨即點了點頭，半真半假地答道：“臣女在入宮之前，曾去了一趟祿親王府，本想著看能不能尋到一些蛛絲馬跡，卻聽府中的下人說，府中的護衛在得知祿親王失蹤的訊息後，情急之下便去找了蘇公子，隨後便與蘇公子一道出城去尋祿親王的下落了。”

太后聞言，臉色驟然一沉，方才的和藹可親瞬間化為烏有，“他們好大的膽子，膽敢擅作主張！”

雖然心裡早就有所預料，但看見太后忽然臉色大變，史曼姿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慌忙垂下了頭。

她這番話本就說得別有用心，心中難免會有一絲緊張，如今又聽見太后厲聲呵斥，更是有些惴惴不安。可當她想到還在外面受刑的林綰綰以及下落不明的洛淮舟時，又不禁暗暗咬牙，竭力壓下了內心的慌亂。

太后對史曼姿的反應並不意外，她心知這位吏部尚書之女素來謹小慎微，她在眾多貴女之中相中她，除了她父親的權勢之外，還看中的便是她這性子，這樣的性子日後娶進門才更容易管教，不似華瓊那般成日興風作浪。

太后見她稍顯侷促，正欲開口安撫兩句，便見她忽然抬眸，從案上端起一盞茶遞到自己面前，淺笑著開口道：“太后娘娘何必要為此事而動怒？依臣女所見，這些護衛對祿親王皆是一片赤膽忠心，所以才會著急去尋找祿親王的下落，而蘇公子亦是祿親王的摯友，他素來又交友甚廣，有許多江湖上的朋友，說不定還能從那些江湖中人的口中得到些什麼線索。”

太后聽了史曼姿所言，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嘴角浮起一絲冷意，“他會有這麼好心？”

說罷，她半眯起眸子，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史曼姿一眼，沉聲問道：“看來，你不僅和外面那個丫頭認識，與蘇景遷也常有來往？”

史曼姿心下一驚，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那名掌事太監肯定已經將她阻攔行刑之事向太后稟告過了，太后定然也已知曉了自己與月晚的關係。

她深吸了口氣，用手指一遍一遍摩挲著袖口上的紋飾，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回道：“臣女不敢欺瞞太后娘娘，自從中秋節與祿親王和蘇公子一起遊湖之後，臣女的確在祿親王的邀約下，曾與蘇公子見過一兩次面。不過，與臣女相談甚歡的並非蘇公子，而是蘇公子的遠親——月晚姑娘。”

聽史曼姿這樣一說，太后忽地皺起眉來，神色間漸漸透出冷峻之色，“你是說，你每次和舟兒出去，蘇景遷和林月晚都陪同在左右？”

她之前還納悶，她這個兒子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子，肯乖乖邀約她看中的女子出門遊玩，沒承想，竟是四人同行！看來這個蘇景遷不僅要讓林月晚去迷惑舟兒，就連他自己也把主意打到了吏部尚書府頭上，簡直是貪心妄想！

史曼姿見太后橫眉冷眼，心知太后心裡一直對月晚存有偏見，肯定又將事情想錯了方向，於是立即開口解釋道：“蘇公子向來忙於生意場上的事，鮮少露面，臣女也只見過一兩面。至於月晚姑娘，其實每次都是祿親王和臣女在極力邀約她，並非她主動要與我們同行，而且，月晚為人大方有趣，臣女一直都十分欣賞。”

史曼姿刻意加重了“欣賞”二字，似乎在提醒著太后不該對月晚存有偏見，太后面色雖然依舊冷沉，但史曼姿的一席話，還是令她有些出乎意料。

太后緊緊盯著史曼姿，從她神色中並未發現任何端倪，看起來倒不像是在說謊。她輕啜了一口茶水，神色稍微緩和了些許，但眉宇間那股淡淡的厭惡之色卻始終未散盡。

太后凝視著史曼姿，忽而神色一轉，眸底多了幾分慈愛之色，語重心長地道：“暮色降臨，百鬼夜行，這鬼面之下究竟是魑魅魍魎，還是戴著面具的人，皆未可知。你與舟兒一樣皆是心性純良的孩子，你願以誠待人，這無可厚非，但你要明白，真心卻未必能換來真心。有些人接近你們，指不定是另有所圖，可切莫被世間表象所迷惑，反被有心之人給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