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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以外,靠裡牆的位置還擺了一臺陳舊織布機,上面有沒織完的粗布半搭著架子。
織布機前,一個穿紅綠大花襖的女孩坐在矮凳上,腳踩踏板、手拿梭子,棉線簌簌穿梭,努力織著剩餘的棉布,每穿梭幾下,就要停頓幾息、輕微咳嗽幾聲,明顯是身體不好。
嶽觀潮細細觀察,這女孩雖說穿著大花棉襖,身子板卻根本襯不起來大襖,好像小孩兒套了大人的襖子,手腕領口空空蕩蕩,一條枯萎泛黃的髮辮垂下後背,紅頭繩洗得發白。
如果不看頭上的頭髮,看起來跟乾巴巴的瘦老太太也沒啥區別。
“花玲,你怎麼又起床織布了,趕緊去被窩裡貓著去,萬一再把弱症給引出來了,那可老遭罪了。”
話音未落,遮天眼已經快步走到織布機前,強行把這個叫花玲的瘦幹少女扶起來。
這少女咳嗽幾聲,努力往鼻子吸著氣,有氣無力說道:“阿爸,我身體我知道,要是難受了,我肯定去炕上躺著了,稍微起床織會兒布不打緊,咱家冬天要用炭,織出的棉布也能貼補家裡,您就不用每天出去練攤兒了。”
“你啊,趁早別操心這棉布,冬天最容易犯病,趕緊給我擱被窩躺著去~”
遮天眼不由分說就把花玲扶進炕上,把她整個人都塞進被窩,還放了個灌滿熱水的湯婆子。
嶽觀潮趁著遮天眼生火燒水,上下打量著花玲。
這少女算不得美麗,只是較為耐看,面如銀盆、眼含水杏、翹鼻晶瑩,兩頰有輕微淡淡雀斑,本該青春靚麗,卻比同齡人多了一絲孱弱,那臉色異常白皙,猶如紙紮人毫無血色,嘴唇枯萎起了幹皮,整體就好像一株將要被曬乾的月季,風一吹就倒了。
看到最後,嶽觀潮總算明白,這屋裡為何把炕燒得那麼暖和,這女娃估計是有什麼弱病,根本就受不得冷。
花玲察覺到嶽觀潮遊走在她身上的眼神,又看見如此多陌生面孔,慘白的臉微微泛紅,把被子往上提了一點。
宋思媛拿胳膊肘了他幾下,又白了幾眼,走到炕邊坐在花玲身旁,拉過她的手:“你別害怕,我們都是你阿爸的朋友,你可是病了?”
花玲點點頭。
“可知道是什麼病?”
是病,總要有個名目,哪怕是先天弱症,也有發病的引子。
遮天眼嘆了口氣:“不知道,這不是先天弱症,只是不知道是啥毛病,咋樣都治不好,我都找了好些個大夫了,要麼說另請高明,要麼開的藥亂七八糟,就是不見效果,還有那缺德的賣給我醬油丸子,說包治百病。”
“孫大喬,你好歹是個十里八村有名的算命先生,這種走江湖的鬼把戲也信啊~”
嶽觀潮嗤笑一聲,只覺得遮天眼可悲又可憐,方才他能說會道愛掰扯,把貴婦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坑蒙拐騙那麼久,居然連閨女的病都治不好。
遮天眼擺擺手:“看你說的,我能不知道這是走江湖的把戲?可耐不住天下父母心,我想著萬一真是個神醫,也許我這閨女的病就有救了,可惜這麼多年過去了,就是沒等來哪個行家,全是坑蒙拐騙的貨。”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罵到自個了!
“那你去醫院不就行了,不會連醫院都去不起吧。”
嶽觀潮繼續擠兌他。
“咳咳……去了,洋人開的、漢人開的都去過了,全都查不出毛病,只說是體弱。”
花玲輕輕咳嗽幾下,拿起手卷擦了下嘴角。
“那你這……”他還想繼續揶揄,嶽青山趕緊出聲:“行咧,行咧,叫我這侄女兒休息吧,咱們出去嘮嗑!”
嶽青山一句話,宋思媛心領神會,跟眾人出去後,又把門帶得嚴嚴實實。
“遮天眼,別以為你賣可憐我就會放過你,到底是為啥要害我們叔爺仨,你現在能掰扯了吧!”
嶽青山鐵石心腸,見到的鄉民慘狀多了去了,對此雖動容卻不會改變做法,依舊冷眼看向昔日老友。
“哎~從哪兒開始說呢!”遮天眼坐在下首板凳上,揣著袖子唉聲嘆氣。
“先說說,你是咋碰上這老陰婆的!”
嶽青山都發話了,遮天眼也只能點點頭,把認識章夫人的前因後果,給介紹了個清楚明白:
數月前,遮天眼在小南門兒擺攤算卦,攤子前忽然坐過去一個人,他還以為是來看像算命的客人。
抬眼那麼一瞅,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眼前人頂著花白蘑菇頭、灰布馬褂帶摺扇,一臉老褶全是精明道行。
這老先生,正是金瘩寨的字匠,鎮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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