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憧憧夜色之中,四千騎兵下了馬,沉默地行走著。
誠然,他們的軍事技藝或許算不上多出色,面對以殺人為業的武夫時,未必能佔得上風。但他們聽話,服從,忍耐性強,這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優點。
蠻人部落,奴隸制大行其道,即便這些帶出來打仗的勇士大部分已經不是奴僕,但對貴人的敬畏依然深入骨髓,世代相傳。
除非他們被招募到“大唐藩鎮軍事學院”裡跟那些極具反抗精神的武夫們交流一下,不然真的服從性超好,如果再解決組織度、裝備器械、脫產訓練方面的問題,那麼就是一支能征善戰的勁旅——可惜草原大部分時候解決不了這三個問題。
到午夜的時候,四千人抵達洪洞故城。
此處早就荒廢,如今成了一個鄉間集鎮。趕集結束之後,一片狼藉,僅有的幾個人被控制住之後,全軍在此休息,等待後面的留守部隊帶著馬匹趕過來。
就為了多趕一些路,多節省一點馬力,數千人做到這個地步,這吃苦耐勞的能力確實不錯。
四月十六,大軍繼續北行。
過趙城縣不入,在益昌驛搶了一些馬匹和糧草。驛卒看著從天而降的大隊兵馬,幾乎目瞪口呆。
這讓契必章心下大定。如今就是搶時間,動作越快,承平多年的敵人越反應不過來,己方傷亡越小。
全軍在驛站休息了兩個時辰,主要是馬要休息。
申時,繼續出發,入夜後抵達了霍邑縣附近。
契必章分撥了部分人手,讓他們走山上小路。如果賊軍無備,則繞到霍邑北邊。
他自領四千人在南邊,抓緊時間休息,同時悄悄伐木,打製部分簡易器械。
……
入夜之後,城門關閉。
齊二郎無事可做,便在城門洞裡看人賭錢。
軍中賭戲,由來已久。這年頭的武夫,吃喝嫖賭,動輒造反,按理來說這樣的軍隊應該是一觸即潰,根本不能打的,但世事偏偏就很離奇。
後唐莊宗年間,魏博軍士皇甫暉戍貝州,因為手氣太背,“夜博不勝”,把錢輸光了。遂向軍中同袍借錢扳本,結果借不到錢,一怒之下便造反了。
恰好當時魏博軍久戍不歸,先在北方與契丹人打仗,回來後居然要到貝州屯田。
屯你媽的田!老子像會種地的嗎?
積怨已久的軍士們紛紛響應,先推都頭楊仁晸為帥,讓他帶著大夥打回魏州。
楊仁晸不敢,被殺。再推一人,此人也不敢,又被殺。
軍士們將偏裨將校趙在禮抓來,趙在禮不敢拒絕,但要求軍士們要聽令而行,大夥同意。
於是集結部隊,分發器械,軍容整肅地殺了回去,攻佔魏州。
李存勖派元行欽領軍平叛,至魏州,大敗而歸。
李存勖極為吃驚,他的開國精兵居然打不過已被殺了幾輪的魏博軍士,於是派李嗣源率軍平叛,結果李嗣源與趙在禮合流,也造反了……
你能說藩鎮兵不能打嗎?李存勖可以把耶律阿保機的開國精兵打得屁滾尿流,兒子都被俘虜了,十萬人只回去了兩萬,但他們偏偏被魏博亂兵打敗了,簡直匪夷所思。
藩鎮兵,武藝個個頂呱呱的,這沒的說。而就像邵樹德早年遇到的河東軍一樣,戰前鬧,但上了陣以後,軍紀為之一肅,沒人敢鬧。大夥都是親戚朋友,凝聚力也強,旗號金鼓軍陣十分熟練,廝殺技能也很出色,打勝仗的基礎都在。
所以,完全就看他們想不想好好打了。一旦認真打,朱溫皺眉,李克用長嘆,阿保機潰逃,李存勖身死,就是這麼神奇。
齊二郎在城門洞裡看了半天,有些手癢,無奈囊中羞澀,無錢參與賭局。正急得跟猴子似的,城樓上突然有人喊道:“北面有潰兵過來。”
“哪來的潰兵?”齊二郎是隊正,聞言先是一驚,繼而破口大罵:“北面有汾水關,難不成鎮軍潰散了?”
“河中府口音,應是汾水關守軍潰了。”
“老子不信!”齊二郎一腳踹翻了賭局,道:“起來起來,還他媽賭。李大,你去知會縣令一聲。”
城裡只有千餘軍士,縣令兼任鎮遏兵馬使——武官佔用文職,尋常事也。
齊二郎帶著手下登上城樓。
夜色昏暗,隱隱約約看不清楚,但穿著河中軍服,口音也是河中府的,看起來似乎沒問題。
而且,最近北邊有訊息傳來,險地關的晉兵偵騎四出,甚至進入河中府地界查探,非常不友好。若他們突襲汾水關,也說得過去。
但老子不信!齊二郎覺得這裡面很有問題,不如等到天明之後再做計較。至於那些潰兵是死是活,關我屁事!
“副將來了!”城樓下有軍士大喊。
齊二郎轉過頭來,卻見副將薛離帶數十軍士登上了城樓。
“薛將軍!”眾人紛紛行禮。
“我已知此事。”薛離擺了擺手,走到女牆那邊,仔細觀察著城外。
卻見懸崖邊的驛道旁站滿了人。
有人在罵,有人在哭,有人在朝城樓上射箭,但根本夠不著。
在他們身後,隱隱還有馬蹄聲響起。
每一次馬蹄聲靠近,都能引起一片驚呼,甚至有人差點被擠下懸崖。
“莫不是汾水關鎮將作亂,想要自立為留後?不準開門!”薛離下令道。
他是鎮遏兵馬使,旁人自然無二話,紛紛應命。
“將營中袍澤們都喊起來,南城再抽調部分人手,增援過來,防止他們狗急跳牆攻城。天明後再一一甄別。”薛離又下達了一道命令。
“遵命!”
薛離的目光仔細掃過身旁一眾軍士。
大夥被他看得很不自然。雖說聽了訊息,心裡癢癢,想跟著作亂,但大夥又不傻,這會沒可能成功的。
“死死盯著外面這幫人,不得懈怠!”
……
“動手!”霍邑縣南城門外,契必章下達了命令。
軍士們扛著打造好的簡易梯子,離開了隱蔽之處,摸黑向霍邑縣南城牆衝去。
夜幕之下的霍邑縣城,百姓在熟睡,軍士心裡在長草,城外則有足足四千人正如狼似虎地衝來,要為家人更好的生活而捨命搏殺。
梯子“啪嗒”靠在城牆之上,先登勇士默不作聲地往上爬,頗有當年汴軍夜襲滑州城的感覺了。
爬到一半之時,城頭髮現不對,立刻大聲叫喊起來。
先登勇士的動作更快了,數人爬過最後一段距離,一躍而上,手中刀劍揮砍而下,慘叫聲此起彼伏。
城樓上沒多少人了,更沒人意識到後方也會出現敵人,登上城樓的勇士越來越多。
他們集結起來,沿著馬道直衝而下,很快便殺到了城門邊。
戰鬥陡然激烈了起來。
“射!”後續趕來的勇士居高臨下,箭失如雨,霍邑守軍慘叫連連,躲進了城門洞之中。
“殺!”下了城牆的百餘人追殺過去,衝進了門洞。
狹窄的城門洞之中,到處是血腥的近身搏殺。
雙方皆不成列,比的就是一腔血勇之氣。
守軍被截斷了歸路,也打出了兇性。有幾個老卒,手中刀矛舉重若輕,三兩下便弄死一個衝過來的草原勇士。還有那身披重甲的勇士,一把鐵鐧砸得人很難近身。片刻之前還是吃喝嫖賭的丘八,看著就不靠譜,但亡命搏殺時,能利用嫻熟的技巧將你打哭。
為何軍中要考核槍術、箭術、刀術等各種技能?不是隻需要拉一批老實巴交的農民、礦工,讓他們紀律嚴明就是強軍了嗎?事實上告訴你這遠遠不夠!
關鍵之時,往往就差一口氣,嫻熟的戰鬥技巧配上亡命搏殺的戰鬥意志,那就是生命收割機。前赴後繼的草原勇士倒在這群看似不著調的守軍腳下,眼看著就要拿不下城門,後方突然射來數箭,昏暗之中刁鑽地找準了目標,一擊斃命。
揮舞著鐵鐧的軍校頹然倒地,幾個殺得興起的老卒也紛紛撲地。
草原勇士士氣大振,仗著人多不怕死往裡硬衝,長槍互捅,刀劍揮砍,雙方以傷換傷,完全不顧防守,就為了將敵人擊倒在地。
“啊……”最後一名守軍絕望地把長槍捅入對手腹部,身上捱了七八下,刀劍骨朵長矛齊上,幾乎成了個血葫蘆。
渾身是血的草原勇士跌跌撞撞地衝到絞盤那邊,將吊橋放下。
有人忙著忙著就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腳下一灘殷紅的血跡。
城門也被開啟了。
早就迫不及待的騎兵高聲嘶吼,呼嘯著衝進了城內。
大街上湧來了增援的守軍,他們當先放箭,衝在前面的騎卒幾乎被射成了篩子。
但距離太近了,即便已經中箭,慣性之下,人馬依舊衝進了守軍散亂的陣列之中。
更多的騎兵衝了進來,一波接一波,幾乎堵塞了大街小巷。
守軍直接被衝散,有人轉身潰逃,有人自發地拿長槍去捅馬上的騎士,有人在高聲招呼袍澤靠過來,結陣迎敵。
“薛離死了!”黑暗之中,一將突至,將一個血肉模湖的人頭扔在地上。
“薛離死了!”有人靈機一動,齊聲相喝。
“薛離死了!薛離死了!”越來越多的人跟著高呼。
正在奮戰的守軍將士一聽,士氣大跌。他們轉身去看,但黑暗之中哪裡看得清楚!
“放屁!老子還活著!”薛離翻身騎上一匹馬,將火把舉了起來,穩定軍心。
“嗖!”一記冷箭突然襲至。
薛離聽到破空之聲,嚇得一縮脖子,兜盔被射飛了出去,人也摔落馬下。
“薛離真死了!”又有人高呼。
這下守軍將士們看得很清楚,頓時失去了戰鬥慾望,轉身潰逃。
“放屁,老子還——”薛離從地上爬起,剛想說話,直接被洶湧的人潮再度擠倒,很快便沒了聲息。
黑暗之中,契必章放下步弓,這一仗,贏得好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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