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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孤橋到平臺的距離並不遠,全力奔跑之下不過幾秒即可抵達另一端,方鴴來到那裡時,往下看了一眼,橫倒下的尖塔在此處斷裂開來,與遠處平臺之間只以手臂粗細的鐵鏈相連。
鐵鏈在黑暗的深淵之上延伸,晃晃悠悠,彷彿平臺與孤橋也隨之搖晃。
正常人到這裡估計就已經有些頭暈目眩,而方鴴回頭看去,傑弗利特紅衣隊似乎正準備從屍鬼之中殺出重圍,追向他們這個方向。而那些屍鬼很快也不止是出現在峭壁上,也從腳下橋上爬上來,向他們圍過來。
他心知時間緊急,來不及想太多,只看到身後其他人也一一抵達,然後才轉過身抓住鐵鏈,向平臺方向爬過去。大約走到一半的距離,他忽然舉起右手射出火箭飛拳,爪子‘咔’一聲穩穩抓住平臺上一座建築的露臺。
那露臺位於一座尖塔之上,遠比他所處的水平位置更高,方鴴見狀構裝體手套抓穩,再緊握了一下,確認其牢靠,才啟動魔力引擎。加固手套之內內建的小型收纜器吱吱飛轉起來,纜索一下繃直,他這才鬆開手,向那個方向蕩過去。
十多米距離一晃而過,他在心中暗數了個三二一,然後開爪子,落在地上打了個滾才爬起來,而剛起身便看到兩個穿著血之盟誓戰袍的人從不遠處的廢墟之中走出來。
大約是考慮到主力仍在孤橋這一邊,因此對方根本沒考慮過攻擊會來自後方,留下的人並不是負責防範這個方向的,而是前來接應的人。
那兩人大約以為方鴴等人支援過來的人,還向他招了招手:“怎麼現在才來,那邊出什麼事了?”他們自然也看到了屍鬼從峭壁下面攀爬上來,攻擊懸崖邊的人的一幕,不過正準備在團隊頻道之中詢問時,就看到方鴴從上面跳了下來。
但兩人才剛準備走上前來,忽然之間腳步一停,方鴴看他們手上通訊水晶閃爍,就猜到應該是傑弗利特紅衣隊那邊把他們的資訊通報了過來。
果然,兩人手中通訊水晶同時熄滅,再抬頭看向他時,眼中便多了一些驚疑不定的神色,而且同時將手伸向腰際的佩劍。而方鴴只得‘咔’一聲收回加固手套,同時將手向前一引,萬向儀上十數個魔力浮標同時亮起,指向兩人的方向。
戰鬥工匠畢竟是少數派職業,兩人看他這個動作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只下意識拔出佩劍想要應戰,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攻擊並沒來自對方的方向——而是方鴴身後上方,黑暗之中拉出的兩條明亮的金線。
他們抬起頭來,只看到兩具優雅至極的女式鎧甲式的構裝體一左一右踩著鐵鏈從上面滑下來,刃狀的足部與鐵連結觸處拉出一條長長的火花,而火花飛濺,兩具構裝體同時向上空一躍,從方鴴身後借勢一躍而起,頃刻之間躍過十多米距離,如陀螺一般倒立著來到兩人頭頂之上。
兩人齊齊仰頭。由於人數限制,血之盟誓精挑細選前往此地的人員沒有一個低於十五級,這兩人自然也不例外,但可惜方鴴手中的兩臺能天使本身實力就不遜色於一般的十五級選召者,何況還是突襲的情況之下。
他們也只來得及作出這個動作,就看到兩具能天使已經倒懸著越過他們頭頂,而刃狀雙足在半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圓,穩穩落在後面。
兩人之中也只有一個人反應稍快,第一時間轉身舉劍一擋,剛好擋住能天使刺來的第一劍。
但倉促之下一擊對方便已經失去平衡,格擋值瞬間減少一半。剩下的部分勉力讓他左支右拙地擋下兩劍,然而方鴴控制的構裝體一擊快似一擊,第三劍時搶步快攻,一劍穿透他的防線,刺入心臟。
那人張大嘴巴跪倒在地,視野之中最後映入的是自己同伴的屍體——那人在第一時間就被能天使從後心捅了個對穿。
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音,彷彿是在質疑此地的主人巨龍托拉戈託斯——不是說這個鬼地方只能十五級以下的人員進入嗎?
在能天使之後,其他人也一一來到平臺之上,只不過銀色維斯蘭的眾人看了看倒在平臺上的兩具屍體,再看了看肅立一旁的能天使,皆忍不住向一旁的方鴴投去一瞥。
銀色維斯蘭不是沒有天才戰鬥工匠,年輕一代也為數不少,能雙控步行者的也不是沒有,但能真正用在實戰之中,大約也只有他們聽過沒見過那幾號存在而已。
但那些人很可能是銀色維斯蘭未來組建旅團的核心,他們的公主殿下在第二世界真正的隊友之一。
何況作為異體,能天使的計算力需求比步行者還要更高,而公會訓練戰鬥工匠,在新人階段一般不會以異體為要求。更不用說他們都好像還記得,對方應該才從他們手上拿到這兩臺能天使吧?
“這傢伙都不需要對陌生構裝體進行熟悉的嗎?”
眾人心中不由生出這樣一個疑問來。
不過這他們倒是錯怪了方鴴,方鴴自然也不是超人,拿到一型完全陌生的構裝體就可以熟練使用的。就他自己所知,這樣的人在艾塔黎亞至少現在還沒有存在過,可以預見將來也不會存在。
只不過能天使本身就是異體‘持劍人’,兩者的戰鬥方式和運作機制也相差不大,而他對持劍人已經有相當的認識。而更重要的是,他其實使用了更多的額外計算力來控制這兩臺能天使,才能保證在使用的時候出的紕漏可以及時調整回來。
因為他原本可以控制的持劍人數量,本來就是三臺,而非兩臺——之所以控制兩臺,那是因為他只有兩臺持劍人而已。
對此帕克和箱子到是司空見慣,對於方鴴變態的控制力已經見怪不怪,尤其是帕帕拉爾人,已經完全習慣靈活構裝在戰鬥工匠手上就是可以表現得和真人差不多一致——甚至更加靈敏這一事實。
而讓他見到那些所謂正常的‘磕磕碰碰’的操作,他可能反而還要奇怪起來,靈活構裝怎麼能夠這麼笨重的?
不過對於其他人來說,這仍是一個超越認知的常識——至少在第一世界,這並非他們認知之中的靈活構裝與戰鬥工匠,就連蘇菲與她身邊那表情一直平淡如水的元素使女孩也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
前者甚至忍不住開口問道:“艾德,那個飛身倒懸的操作,是你偶然為之?”
“差不多算是吧。”方鴴想了一下,點點頭。
不過銀色維斯蘭的公主殿下想的卻是半空之中的平衡能力,靈活構裝在空中的重心與姿態調整歷來是戰鬥工匠操作的困難區域,這並不是說你隨心所欲想怎麼跳就怎麼跳,事實上它無時無刻都需要戰鬥工匠本人調整構裝體的細微姿態與動作,以平衡重心。
否則不要說戰鬥,連完好落地都是一個問題,在戰鬥中操縱出平沙落雁式的傢伙,還真是一抓一大把。
所以對於普通戰鬥工匠來說,一般陸地型構裝並不推薦躍擊一類的浮空操作,即使是有,也大多是前人早已研究透了的定式。在這些定式當中,構裝體應該怎麼起跳,怎麼平衡,怎麼落地,每一個細節都被解構講解得明明白白,並且後繼者往往還需要反覆訓練與記憶之後才能掌握。
她在銀色維斯蘭中自然也算是見多識廣,大約清楚戰鬥工匠的能力範圍,事實上為了之後他們可能面對的敵人,銀色維斯蘭每個訓練季度都會專門讓那些退役與近退役的專業選召者來給她這樣的核心天才講解那些知名選召者的戰鬥手段。
其中也不乏頂尖的戰鬥工匠,在蘇菲看來,方鴴之前的操作已經很接近於靈巧系構裝的高階技巧,這技巧本身不是問題,但方鴴才拿到能天使就能讓它們進入這個領域也未免有些太離譜了。
但聽完方鴴的回答,她才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對方也並未超出自己的想象。
只是這位公主殿下全然沒想到的是,方鴴其實想的是——要不是藉助從鐵鏈上衝下來的速度,他確實很難讓能天使作出那麼完美的動作來,至於再平衡什麼的——多調整幾下不就好了?
“我們得快點。”
方鴴回頭看了一眼,懸崖上的屍鬼越來越多,傑弗利特紅衣隊一時間也難以從它們的包圍之中殺出一條路來,但屍鬼畢竟不是什麼高階亡靈,對方追上來也是遲早的事情。
何況那些屍鬼也並不僅僅以那邊懸崖上的人為目標,事實上它們已經沿著鐵鏈子向這個方向追了過來,數量還為數眾多,它們動作靈敏,只怕沒多久就能爬上平臺。
而且對方明顯已經給平臺上的傳信,再晚一些,他們就會失去突襲的突然性。
“希爾薇德小姐在什麼方向?”箱子問了一句。
“我想在西南邊。”一個銀色維斯蘭的遊俠走上來答道:“之前交戰聲就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方鴴聞言點了點頭,也就收起了發條妖精,平臺之上硝煙瀰漫,他的發條妖精在這個地方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但還好銀色維斯蘭的斥候給力。
戰場的另一頭。
硝煙仍未散盡,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的焦味。
希爾薇德有些平靜地看著對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劍刃細長,寒意森森,表面折射著明亮的反光。而不遠處,一排排銃士正舉著手中的魔導銃,有些小心謹慎地從四周將這個地方封鎖起來,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少女回過頭從容地對身邊的其他人說道:
“放下武器吧。”
“可大小姐——”一眾黑衣人有些著急。
“別擔心,”希爾薇德面色如常地答道:“他們暫時還不會動手。”
黑衣人面面相覷,但看看架在希爾薇德脖子上的劍,也只能依言而行,一一丟下手中的武器。
他們一繳械,就有傑弗利特紅衣隊的人從後面走上來,用刀劍與火器逼迫他們靠向一邊,強迫他們雙手抱頭,跪在地上。黑衣人咬緊牙關,但希爾薇德一言不發,他們也只能依言而行。
等解除了所有人的武裝,那個用劍架在希爾薇德脖子上的領頭者才抬了抬下巴,示意身邊血之盟誓的成員將對方的皮箱拎過來。
那人有點色迷心竅地看向希爾薇德,一時間甚至出了神,竟站在她面前停下來,但卻被前者呵斥:“發什麼呆,沒見過女人嗎?小心點,別靠近她!”
大約是感到面子有些過意不去,那人這才提起皮箱,有些沒好氣地踹了倒在地上的鼠人屍體一腳,這才回到前者身邊。希爾薇德眯著眼睛看了對方這個動作一眼,但一言不發。
“開啟皮箱,把東西拿出來。”前者這才是開口道。
那人依言而行,但卻傻了眼,他在皮箱內翻了好一陣子,但什麼也沒有,急切之下竟一把撕開皮箱的內襯,但裡面仍舊空空如也。他有些著急地抬起頭來,喊道:“裡面沒東西。”
“怎麼可能?”前者微微一愣。
“真的,”那人開啟箱子把裡面所有東西都倒出來,不過是些零零碎碎的女式的衣物、鏡子與化妝品而已,還有一些瑣碎的小物件,但除了這些東西,皮箱內空空如也。
前者這才抬起頭來,聲音冷了下來:“希爾薇德小姐,看起來你是打定主意我們不敢對你動手了?”
希爾薇德微微一笑:“我完全沒有那麼認為,其實你大可以動手。”
但她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悶哼一聲,原來那人加緊了手上的力道,劍刃在她雪白的頸項上印出一道血痕。
同時那人向前一步,伸手抓向她的頭髮,一把將她摜倒在地上,希爾薇德措不及防之下,痛叫一聲,但那人似乎毫無憐香惜玉的意思,一腳踩向她肩頭上的傷口,希爾薇德咬緊牙關發出一聲低沉的慘哼,淚珠子忍不住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那些黑衣人見狀紛紛怒吼著掙扎起身想要反抗,但一聲槍響之後,就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別動!”希爾薇德強忍疼痛,低喊了一聲。
那人目不旁視,冷冷地看著她,才問道:“識相一點,希爾薇德小姐,我不想對你動粗,把東西交出來。”
希爾薇德沉默了片刻,臉上已經沾滿了血汙,她小心地緊了緊手中壓在身下的物什,輕聲答道:“那你總得讓我起來。”
但那人顯然並不相信她。
他搖了搖頭:“我太清楚你不過了,希爾薇德小姐,讓你起來可以,但我得給你一個教訓。”說罷,他抬起手,一劍斬向貴族少女的另一隻手。
但他這一劍之下,卻斬了一個空。
他似乎聽到一聲驚呼。
然後一道明晃晃的劍刃才映入他的視野之中,那劍修長而華美,像是由一整塊寒鋼鍛造而成,光可鑑人的表面甚至可以映出他有些驚恐的眼神。
劍刃緩緩向前,與他的劍交錯而過。
他下意識抽手,但寒光一閃,他已感到手上一空——確切的說並不是手上一空,而是整條右前臂齊肘而斷,斷口光滑平整,隱約之間似乎還可以感到血管緩緩收束,數不清的血珠子正在滲出,然後匯成一道血泉。
他慘叫一聲,向後退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斷手飛出去老遠,骨碌碌滾落在地上。然後虛空之中又出現了第二柄劍刃,他才終於意識到那是什麼東西——隱形能力。
但出現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具體形輕盈優雅的構裝體。
他拼盡全力向後一退,貧瘠的想象力還在思考什麼樣的構裝體具有隱形能力,但視野之中,已經映入出一個斗大的拳頭。
“給我滾開!”
方鴴一聲怒吼,一拳砸在這人的鼻子之上,近距離噴射的飛拳將此人連扭曲的臉帶人一起活生生打飛出去,撞在不遠處的牆上,才彈回來,落回地上。
趴在地上的希爾薇德微微一怔,那一刻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但忽然之間,她感到自己的身子一輕,已經有人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力氣之大,毫無憐香惜玉的之感。貴族少女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但臉上卻忍不住露出一絲放鬆的神色,甚至有些驚訝。
“希爾薇德小姐,你欠我一個解釋。”
方鴴沒好氣的聲音從上面傳了過來。
希爾薇德感到有人把自己轉了過去,然後她才看到了那張有些有些單純的面龐。
稚嫩,也並不成熟。
但至少堅定,讓人放心。
她虛弱一笑:“隊長大人想聽什麼呢……?”
“很多事情,你這次太過分了,希爾薇德小姐。”
方鴴黑著臉答道。
他用手一引,兩具能天使一前一後地擋在兩人身畔。
一片魔導銃的轟鳴之音,但火焰與彈丸還未來得及靠近,就已經為一道無形的力場盾擋下。
希爾薇德在他懷中微微閉上眼睛,小聲答道:
“好的。”
“我的船長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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