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炎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百七十一章 其所追尋的遠方 X,伊塔之柱,緋炎,小說天地),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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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奎斯塔克怎麼辦?”低著頭不語良久之後,方鴴抬起了頭來,用灼灼的目光看著自己面前的葉華。“南方同盟在伊斯塔尼亞的計劃正進行到了關鍵性的時候,你們也不能介入這場戰爭,對麼?”

葉華沉默了下來。而方鴴在對方的目光之間,尋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沒有過多的掩飾,彷彿對方只是將這兩個選擇放在了他面前,僅此而已。

他再度默然。

葉華卻開了口:“所以,你還是想去?”

方鴴抿了一下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的朋友們還在那裡……”

“你的朋友?”

“阿勒夫王子是,大公主殿下也是,還有賽舍爾先生,法里斯主教……”

“我還欠他們一個人情,又怎麼能獨自逃開?”方鴴像是在問葉華,又像是在問自己,他聲音輕輕的,像是在風中自言自語,“葉華大神,我今天走開了,將來也會再一次下意識逃避,直到被人逼到牆角,退無可退為止。”

他低聲反問:“但既然總有一天會退到牆角,為什麼我們要在那之前放棄我們的朋友們呢?我們或許可以帶上他們每一個人,終有一天我們也被逼迫到退無可退之時,總會有人能拉我們一把。”

葉華默默地看著方鴴,那目光之中如同看到了一道昔日的幻影。

正猶如年輕時的自己,站在自己的面前,質問著自己這些年所作的一切,是否循著那出發之日的理想?但他很快輕輕搖了一下頭,將幻影驅散,他所作的每一個選擇,都可以說不違本心,或許有一些犯了錯誤,但這世界上又哪有什麼完美無缺?

他也會為了自己的錯誤而後悔,但絕不會輕言放棄,因為放棄或許才是最大的背叛——選擇走上這樣一條道路的人,總不可避免地要承擔起他人的期許——那期許有時既是讚美,也是責任。

“但你總要作決定,艾德,”他的語氣鬆動了,“你選擇了一面,就註定無法再選擇另一面。而在你選擇之前,註定無法知曉其通往何方——它可能鮮花載途,但也或許,荊棘漫布,甚至是窮途末路——”

他看著面前這個少年,與那張甚至還稍顯稚氣的臉,心中明白自己討論的,其實並非是逃避與否的問題。

而是,對方可以更成長一些,更能明白自己是為何而戰。那其中自然不可避免糅雜了一些他年輕時代的後悔,與對於自己所欣賞的人,希望對方能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錯誤的期許。

但方鴴輕輕開口道:

“可是……”

鮮花載途,未必能通向遠方。

荊棘漫布,也可能正是我們所追尋的方向。

牆角是會一退再退的,直到我們失去一切為止。

他輕輕說出這句話來——

一絲驚訝的光芒,閃過葉華眼中,但語氣仍舊淡然:“話可以說得很好聽,但未必管用。”

“可說了就是說了,”方鴴篤定地答道:“非但如此,並且我還會去做。”

他忽然之間想起了不久之前一次短暫的交談,不由抬頭看向夜空,那裡閃爍的繁星,正是瑪爾蘭女士的目光麼?

而不違本心的勇氣,是否會指引他前往前方?

葉華默默聽了,怔了一下,然後啞然一笑。

他伸出手去,輕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聲音有些淡定:“那我們上船吧。”

方鴴抬起頭來,有點驚訝地看著這位遊俠之王,他是不是聽錯了什麼,上船?我們?

他張開嘴巴:“可是,葉華大神,南境同盟……”

“我是我,”葉華將長弓背在背上,“南境同盟是南境同盟。”

他看向前方,目光之中有些平靜。“倘若聯盟連這一點也分不清楚,我會讓他們分清楚——”

方鴴聽了,一時間有點心神盪漾,什麼時候自己,也能說出這麼霸氣的話兒來呢?

……

洛羽正倚在桅杆之上整理著纜索。

他抬起頭時,正到兩人一前一後向著船的方向走來。“看,團長又忽悠來了一個大佬,”帕克在旁邊幫著倒忙,這時用手肘碰了一下元素使。“話說回來,你有沒有發現團長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洛羽看了一眼對方手上的東西,默默將之拿了過來,以防帕帕拉爾人把一切搞得一團糟。他看了一眼那個方向,好像是感到對方與之前有些什麼不一樣了,或許是變得更穩重了一些,那沉著的神色,過去在對方身上少有能見到。

“是吧?”帕克問道。

洛羽默默點了一下頭。

“對吧,”帕克見有人認同自己,不由得意起來。“團長和那個什麼遊俠之王走在一起,好像變矮了,哈哈,哎喲——”

“誰砸我?”

桅杆之上,帕沙一臉無辜地看著他,正支支吾吾道:

“帕、帕克先生,對不起,我、我手滑了……”

“算了,算了……”

帕克看著這個可憐巴巴的小男孩,只好自認倒黴。

……

明亮的光焰猶如在天邊點亮了一支巨大的火炬,倒映在每一個正注視著這一幕的人眼底。

奎斯塔克的南面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火勢順著建築延伸,燒塌土石,點燃其中的木質樑柱;升騰的火苗之中發出剝剝的聲音,火星,熱空氣上升引來狂風,火借風勢,進一步向北蔓延。

若從上空俯瞰這一幕,可以看到黑壓壓的人群正在逃離火海的區域,哭喊、尖叫聲一時間震徹天際,而那不過是奎斯塔克的住民們。他們大約也沒有想到,無妄之災會在這一夜忽然降臨到他們的頭頂上。

但這場災難不過才是剛剛開始而已——

沙盜們尾隨其後,雪亮的刀光閃過之後,便帶著溫熱的鮮血,人頭滾滾落地。女人們在這場災難之中失去了他們的丈夫,孩子失去了他們的父親,沙盜們還尖笑著扯著女人們的頭髮將他們從藏身之處拖了出來,尖叫、口哨與女人的痛哭之聲交織在一起,宛若人間的地獄。

逃散的人群之中,也有人在逆行。

魯伯特公主走出人群,遠遠看著這一幕。

她身後,王宮禁衛身披重甲從人群之中一一走出,手持戰戟,在長街之上列成一行。

“艾爾帕德將軍到了什麼地方?”

“剛過了帕特里克橋……”

“公主殿下,”一旁的臣下趕忙開口道:“其他方向的援軍還未趕到,敵眾我寡……”

魯伯特眼中倒映著這地獄一般的景象,幾乎將下唇咬出血來。

她回過頭去,質問道:“我父兄的子民正在受難,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沙盜們肆無忌憚?”

“誰說我們的援軍還未趕到?”

“我,就在這裡——”

大公主反手拔出長劍,猶如一道雪光,向前一指:

“士兵們,我與你們並肩作戰,向前,肅清沙盜——”

那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在剝剝的火焰聲之中迴盪著,足以鼓舞人心。

‘譁’一聲響,王宮禁衛齊刷刷放下手中的長戟。

天藍手握通訊水晶看著這一幕,一時間竟然呆了。

之前大約是沙盜或者盲從者一方動用了什麼手段,城內的通訊已完全中斷,他們只能用系統自帶的、小隊之間的聯絡方式來互相聯絡。另一個方法就是社群,但兩種方法皆有侷限,前者有距離限制,後者則有一定時延。

為了能讓公主一方保持順暢的聯絡,七海旅團不得不分散開來,散入各支軍隊之中。

而她之所以自告奮勇來這裡的原因,大約是因為先前小小的胸膛之中突然湧現出的正義感與勇氣,讓她不由想到了大貓人與艾緹拉小姐,還有那個笨兮兮的團長,艾德哥哥。

只是來這裡之前,她完全沒有想象到這樣的一幕。一時間天藍不由有些怔然,她不由想到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那個小小的理由,那一丁點的委屈,在眼前這真實而殘酷的一幕相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與這位公主殿下的勇氣相比,自己那些小小的可笑的藉口,簡直顯得有些嬌氣又矯情。

她咬了一下嘴唇,不由輕輕握了一下手中的水晶。

這邊的動靜終於驚動了遠處的沙盜。

他們顯然也發現了這些突如其來的守衛。

沙盜們臉上還帶著一絲愕然之色,顯然原本以為這些貴族老爺們會躲在王宮之內,瑟瑟發抖,可那也無濟於事,因為區區一道內城,又怎麼可能擋得住沙盜之王馬哈扎爾的攻勢。只可惜,王宮內的寶藏,與那位傳聞之中的可人兒公主,他們也註定無法染指了。

只是沙盜們看到了人群之中的公主,一時間皆不由露出驚訝的目光來,他們並未認出這位大公主,但也認出了對方的美貌。

許多人都直勾勾看著這個方向。

只是列成一行的禁衛,與他們手中閃爍著寒光的長戟,讓沙盜們一時有些躊躇。他們人數更多,但過往的經歷讓他們從未與訓練有素的正規軍交過手,看著這隻‘刺蝟’,一時間也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意思。

但禁衛們穩步向前推進,沙盜們聚集起來徐徐後退,那些落難的人們總算是得了一線機會,趕忙逃了回來,逃到公主一方的身後。看到到手的獵物逃走,沙盜們終於騷動了起來,不知是誰低喊了一聲:

“衝散他們!”

沙盜們總算放棄了僅有的紀律性。

他們驅趕著沙蜥,一哄而上,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王宮禁衛們組成的一堵厚牆之上。彷彿轟然一聲,沙盜們的攻擊鋒矢瞬間四分五裂,零散得不成樣子——彷彿正如沙之王巴巴爾坦的判斷,這些烏合之眾,根本不是禁軍的對手。

但沙盜們沒有紀律性,但卻有一股血勇,同伴們的死亡非但沒有讓他們膽怯,反而激起了剩下的人的兇性。

沙盜們畢竟具備了數量優勢,他們一次次衝擊,王宮禁衛們的陣型終於鬆動,並開啟了一個口子。如同決堤一般,洪水洶湧而入,沙盜們順著那個口子殺了進來——

王宮禁衛們不得不第一次後退,但這一退,便再也停不下來。魯伯特公主咬著牙頂了上去,但無濟於事,很快沒有覆甲的地方便多了幾道口子,鮮血汩汩流出,染紅了衣甲。而正是這個時候,一支流失飛來,正中大公主胸口。

她悶哼一聲,向後仰去。不遠處天藍嚇得‘啊’了一聲,拿起自己的魔導琴,用力撥出一個音符。

跳動的音符落入沙盜之間,炸開成一道劇烈的音波,正衝上來想要擒住公主殿下的沙盜們立刻在衝擊之下,東倒西歪。

不過天藍還沒來得及高興,便看到沙盜們目光轉向自己,嚇得她丟下魔導琴,轉身就跑。但沒跑了兩步,便被人追上,那沙盜一把抓向她,小姑娘立刻五音不全地尖叫起來。

但一道身影向她撞來,正是從地上爬起來的大公主。

天藍一咕嚕倒在地上,害怕得大叫起來:

“大公主,我們要死了!”

她第一次這麼害怕,眼淚撲簌簌便流了下來,心想自己以後再也不敢不聽艾德團長的話,一定好好留在後面,再也不闖禍了。

但魯伯特公主只將手按在她心口,溫柔地安撫道:“別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呢?

但喊殺聲一時間好像真的小了下去。

天藍有些意外地睜開眼睛,才發現那個沙盜早已死透——魯伯特公主一劍穿心,將其刺了一個透心涼。

而遠處,一眾穿著素白如雪戰袍的騎士,正在衝過大橋,向這個方向趕來。他們的先鋒已經抵達,如同一柄利劍,刺入了沙盜的背後。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總算看清了那些騎士們的旗號,那閃爍著光芒的利劍,在這個王國有一個響亮的名號——

晨光。

她認識那些騎士,就像是看到了大貓人一樣。

那是瑪爾蘭的守殿騎士們。

而瑪爾蘭騎士的鼎鼎大名,沙盜們顯然也有所聽聞,背腹受敵的情況之下,他們總算是失去了戰意,紛紛向後潰逃。看著那些遠去的敵人,天藍才意識到這邊的戰鬥,總算是在瑪爾蘭騎士這股生力軍的加入之下,暫告一段落。

她鬆了一口氣,眼珠子一轉,心想之前發的誓,還是下一次再生效好了。

笨兮兮的艾德團長的話,才不想聽呢。

她雙手合十,偷偷向瑪爾蘭女士禱告了一番。

但天藍在這邊鬼兮兮地毀約,魯伯特公主卻輕輕嘆了一口氣,戰鬥是否已經結束,她心中再明白不過。

她回頭問道:

“馬哈扎爾呢,有人看到那沙盜之王嗎?”

四下無人應答。

……

沙盜們四下散入城內之時,馬哈扎爾並沒有動。

這位沙盜之王宛若一頭目光冷然的狼王,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沙盜散入四下,縱火、殺戮與搶掠,但那些本來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他本也沒指望過這些‘聯合’在一起的所謂的‘盟友’。他身邊還維繫著一支紀律井然的,屬於他的老部下,這就夠了——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王宮之內的財富,與那個女人。

而且這些人能不能活著離開,還是一個問題。

他已經收到前面傳回的情報,王宮禁衛已經殺了出來。

膽量很大——

但也很愚蠢。

他握著手中的韁索,正準備下達命令,但忽然之間,一陣的譁然的聲音,從隊伍後方傳來。

馬哈扎爾微微一愣,不由向那個方向看去。

一個有些驚惶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

“那是什麼……?”

“天上有東西!”

“雲層裂開來了……”

……

黑暗之中,愛麗莎看了一眼頭頂上卡珊宮的方向,那裡大約是此刻王宮之內唯一燈火通明之處。

那裡一定很熱鬧,和之前一樣——她心想。

但上面眾臣的爭執,與外面震天的喊殺聲,並不能傳到這個地方,黑暗之中一時間有些安靜,只剩下遠處星光之下明晃晃的湖泊,與水晶之中不時傳來的,沙沙的聲音。大約一刻鐘之後,她再發了一個帖子,然後靜靜等待回應。

不遠處一件物什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裡是一些崩落的石塊,是先前阿基里斯從上面墜下來的地方,屍體早已被衛兵帶走,只剩下一片狼藉。

夜鶯小姐走了過去,彎腰撿起地上那事物。

她默默看著那東西,目光一時間有些怔然,直到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個人在這個地方,會有些害怕吧?”

愛麗莎回過頭去,才發現是希爾薇德。

“團長那邊有訊息麼?”

希爾薇德輕輕搖了搖頭。

愛麗莎有點訝異。“希爾薇德小姐,你不害怕麼?”

“我害怕什麼?”

希爾薇德輕輕笑了一下,她之前去見過弗羅倫絲,自己兒時的玩伴已經嚇得快六神無主了。

但說來奇怪,她心中竟然沒有一絲不安的情緒,甚至有些安靜,大約只是因為知道,那個人一定會回來的緣故。

若是連他都無法解決的事情,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愛麗莎怔了怔,看著對方的目光,忽然間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相信團長。”

希爾薇德只淺笑著回應。

夜鶯小姐也不在開口,手中握著那東西,只默默看向天邊的火光。但過了片刻,一絲驚駭之色,忽然映入了她的目光之中。

她猛然回過頭去,正到希爾薇德也皺著眉頭看了過來。

兩人所見的奎斯塔克的夜色,彷彿從中裂開來。

可是——

“……那是什麼……?”

……

看著半空中降臨的事物。

卡珊宮內第一次完全安靜了下來,大臣們臉色蒼白,面面相覷。

阿勒夫也向前走了幾步,幾乎走到了外面的露臺上,他仰起頭,靜靜地看著半空中浮現的那東西。

那是一隻巨大的,血紅色的,如同眼球一樣的東西,它幾乎籠罩在半個奎斯塔克的上空,從雲層之中緩緩探了出來——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這座城市。下方火勢帶來的狂風,吹過高臺之上,將每個人的長袍與發須吹得紛亂——

但無一個人,對此有所反應,那些平日裡最在意繁文縟節的臣子們,此刻也是如同石塑一樣,一動不動。

“那、那是什麼……”

“那是什麼怪物……?”

艾小小也仰頭看著半空之中那巨大的血色星辰。

恐怖的威壓,環繞在每一個人心頭,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第一次察覺到,這個世界,好像也並不只有想象之中的美好與有趣。也存在著,眼前這些令人恐懼,與不安的事物。

但大表哥會回來救他們嗎?

這時唐馨一把抓起自己好友的手。“小小,你到後面去。”

艾小小回頭看著她,臉微微有些白:“可糖糖,你呢?”

“我得留在這個地方,若是通訊恢復,我哥他才找得到人。”唐馨臉色還維持著大病初癒的蒼白。

她語氣也顯得有些文弱,聲音並不太高。

艾小小有點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可糖糖,你病也才剛好沒多久……而且那些人……”她又看了大廳之中的眾臣一眼:“他們好像對我們態度也不是很好,除了那位賽舍爾大人,和阿勒夫王子之外……”

“別擔心……”

唐馨看著半空之中的事物,口中雖然這麼說著,但心中卻沒有一點底。

她其實認出了那東西。

那是憎惡——

神在大地之上扭曲的化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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