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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法陣的光芒一點點消失了,圓形的廣場上一環環散發著銀色輝光的花紋,正在重新歸於沉寂,幽暗。

大廳暗了下來。

守塔人站在廣場中心,正輕輕放下手來。而奧丁幾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安洛瑟抬頭看著前方那面鑲嵌著數不清的、形形色色木門的牆。守塔人在黑暗中一襲一襲白袍,散發著熒熒的反光。

他並未回頭,只忽然在在眾人視野之中向前走去,並徑直走向那面高大的環形牆壁,然後像是穿了過去一樣,身形消失在兩扇門之間的牆內。

眾人看著這一幕,不由有些面面相覷。“他這是去了什麼地方?”有人回頭來問道。

“不知道。”奧丁也搖了搖頭。

雖然這裡屬他與守塔人打交道最多,但他也並不能說了解這個‘精靈’。

守塔人向來神秘,正與這座千門之廳一樣,對方早從一個世紀之前就已經成為此地的守護者。而說是一個世紀之前,是因為有更早先記憶的人早已離世,說不定會更久也不一定。

眾人永遠弄不明白原住民的想法,因此也不再追問。

畢竟地球與艾塔黎亞有不同的準則、文化與傳統,何況這是一個有著真神的世界,強大的信仰也可以改變當地人的行為,更那些古老眾聖的守護者,譬如蜴人一脈,迄今還活在當下。

或者這個‘精靈’,也是某位神祇在凡世的代言人,也未可知。

那人看了一會,才回頭問道:“所以我們就這麼幹等著?”

“等等看,”另一個人答道:“我聽說門內的時間流逝遠比外面慢,不過快則七八天,慢則一兩週,一般人大多是這個時間,就應當會出來了。”

“那麼當初loofah用了多長時間?”那人問道。

“一週。”奧丁答道。

一週,不多不少剛好。

那人招了一下手,一張漂浮在頭頂上虛空之中的椅子飛來,落在他手中。他拉開椅子,往上面一坐,伸了個懶腰道:“也好,就當是休假了。”

之前回答的人聽了忍不住調侃了一句:“聽起來像風之末裔沒有假期一樣。”

“哈哈,”那人笑道:“這可比不上你們十大公會。”

他又問道:“你們認為這小子要用多久?”

其他人搖了搖頭。

這又有誰說得好,再說快也不一定是好,當然太慢了,則是一定不好。那些停留在門後的世界兩週以上的人,多半是在某一關卡卡了太久,最後不得不放棄。

就算勉力過去了,但難度更高的下一關也會令其望而卻步。

所有人中,也只有蕾雅一直沒開口。

那人回過頭,看著雙手按著大盾的豆丁女士,問道:“小九姐,你怎麼看。”

蕾雅正經地搖了搖頭:“我不妄下結論,”她用認真地口氣答道:“不過我相信艾德,他不止有天份,而且很認真,認真的人總會有回報。”

這果然是標準的小九式的回答,粉絲們就喜歡看她與可愛外表不相符的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認識她的人無不熱衷於此,背後的俱樂部也樂於以此為人設賣點。

不過其實對於‘九月’來說,這本來就是她的性子,之所以選擇帕帕拉爾人,是因為帕帕拉爾人可愛而已。

女孩子喜歡可愛的事物有什麼奇怪的,她雖然總是十分嚴肅,但也有一顆少女的心。

“對了,奧丁呢?”

“他先前還在。”

人們忽然注意到少了一個人,他們回頭去找的時候,才有人說道:“我先前好像看他通訊水晶亮了起來,然後到一邊去了。”

他話音未落,人們便看到那位戰士之王行色匆匆地走了回來,神色之間有些肅穆。眾人看出似乎有事發生,不禁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奧丁輕輕搖了搖頭。

他答道:“星門出了一點事情,公會急召我們回去,你們看看,應當有訊息傳過來。”

眾人一怔,這才各自檢視自己的通訊水晶,有些人原本是關了通訊器的,此刻開啟一看,果然五花八門的訊息如潮水一般湧來。人們面色大變,抬起頭來:

“真的是,我這邊也有。”

“我也有。”

“我是公會給我發了郵件。”

“快看看社群。”

“不用看了,社群那邊沒有訊息。”奧丁答道,顯然他早看過了。

“那現在怎麼辦?”人們不由問道。

“公會的事情當然得優先處理,”奧丁想了一下,答道:“不過這邊也得有人留下來。”他回過頭,看向蕾雅:“小九,你留下來,你們公會那邊,由我去代為解釋。”

蕾雅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麻煩你了,小九。”

蕾雅輕輕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答道:“不麻煩,前輩們當初是有共同約定的,而發掘新人,也是為了我們這樣選召者的未來。”

“你理解就好,”奧丁點了點頭,才對眾人說道:“各位先和我一起回都倫,ragnarok在那裡有飛空艇,我安排人送你們離開。”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先一代說過他有領導者之姿,成為十王之後果然成為國內賽區一面旗幟,與銀色維斯蘭的會長晨曦不分伯仲。

而此刻不過是自然流露,眾人於是也紛紛應是,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奧丁最後看了一眼那面鑲嵌著數不清的、形形色色木門的牆,與蕾雅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才帶著眾人離去。

豆丁女士靜靜地看著他們消失在黑暗之中,廣場又寂靜下去,只剩下她一個人。但她也不害怕,只隱隱有些擔心星門的事情,一個人按著大盾,一動不動地立於原地。

……

門後的世界——

方鴴有些神奇地看著手中薄如紙張的赤金板一張張脫手飛出,扭曲與摺疊,彼此重疊在一起,形成一道彎彎曲曲的旋梯,一直通向頭頂的天花板之上。

直到最後一張赤金板合攏在這道旋梯的盡頭,然後像是一陣風從走廊盡頭的窗外吹來,吹得一地紙張亂飛,揚起他的頭髮。

那部開啟的巨書也嘩嘩翻頁,最後連帶厚重的扉頁一起,輕輕合攏,悄然無聲之間,只有塵埃升騰。

正是此刻,頭頂上那扇門才發出一聲輕響,像是鑰匙插入鎖孔之中,機括彈開的小小響動,但在這安靜的屋內,卻顯得格外清晰。門開了——方鴴一邊從懷中拿出懷錶,彈開錶殼,計時一刻鐘(那是地球人用的懷錶,用的自然是地球的計時單位)。

他不由楞了一下,這是一個簡單的計算,就算不計之後房間的難度提升,用這個時間去推算,那豈不是他走出這千門之廳竟需要長達半年之久?

方鴴有點尷尬地抓了一下頭。

他發現自己忘了問一個關鍵的問題,奧丁說他要在這門後的世界待上許久,但他忘了問,許久是多久?要是大半年的話,那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請問可以提前退出嗎?

不過奧丁說讓他去參加大陸聯賽,大陸聯賽在四個月之後召開,想必應當不會比那更晚罷,還是說他用時遠比一般人更久,以至於讓對方的揣測出現了失誤?

不過方鴴看了看四周,覺得應當沒人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想了一下,還是踏著旋梯,一步步走了上去。

第二扇門。

門後同樣是一個巨大的房間,但這個房間的空間與第一個房間有很大的不同,第一個房間是狹長與縱向的,而這個房間的空間則向上方垂直延伸,甚至有比第一個房間更加深遠的天花板。

一眼近乎看不到頭。

房間內堆滿了形形色色的水晶,但主要還是紫色水晶。

方鴴看到這些水晶,便明白這一關的考驗所在——提取以太。

這也是鍊金術士學徒的必修課之一,以太理論是一切鍊金術,乃至於魔法的基礎理論,無論是鍊金術士、魔導士還是元素使,甚至是博物學者,他們要學習的第一課,便是以太知識。

但施法者們學習的是什麼是以太,而鍊金術士學習的則是如何獲取與操控以太,讓以太的魔力服從於符文的命令。

萃取便是入門的第一課。

他拿起水晶……

而正如他所猜測,這一關也並不簡單,他在卡普卡當學徒之時,就並不擅長於萃取工作,只能說還過得去,但這還過得去,就讓他在這一關吃了大麻煩。

水晶之中提煉而出的以太,形成一道魔力之橋,但橋的長度,取決於他從水晶之中萃取出的魔力之多少。但他想盡了一切辦法,也只能讓魔力之橋延伸至距離終點還有相當長一段距離。

方鴴不由有些目瞪口呆地卡著這一幕。

他心想自己總不至於在第二關就要掛掉,這也未免太丟人了一些,於是又把水晶紛紛撿回來,重新萃取了一遍,又讓橋延伸出大約兩三米的距離。

可還是差距兩米。

方鴴比劃了一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跳起兩米高,然後抓住門並開啟——何況門還沒有開。

於是他開始第三次萃取,而這一次,總算有了成效——並不是因為在萃取上有了頓悟,忽然之間獲得飛昇——而是他發現原來自己少拿了一箱水晶。

方鴴差點沒眼前一黑,一頭撞死在牆上。其結果就是,這箱水晶根本就沒用完,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他便走出了這個房間。

半小時——

第三扇門,是材料提煉。

這一次方鴴汲取了教訓,沒有重蹈覆轍,一路順風順水,便抵達了下一關。

再說純化材料,與萃取工作又不一樣,所謂術業有專精,他在這方面還是頗有信心的。畢竟原本他在黎明之星,其實就是負責這個工作的,魔導器的修復,少不了材料的獲取。

這一次他只用了七分半鐘,便已經大功告成。

第四扇門,又是刻陣。

這裡連房間內的陳設都與第一個房間差不多,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單陣,大書上繪製的密密麻麻的是環陣——而環陣便是雙層複合陣的另一個稱謂。

複合陣的出現,象徵著鍊金術士歷史上的一次飛躍,其後出現的更加複雜的、大型的鍊金陣,也無非是複合陣的變體,無論是三層、四層甚至十層以上的結構。

但其歸根結底,本質與環陣並未有太大區別。

不過複合陣的難度,顯然又比單陣上了一個檔次,尤其是在要求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精度的時候,其難度更是幾何級數提升。

這一次連方鴴也有好幾次失誤,足足花了有一個半小時,才兢兢業業地完成最後一塊赤金板,當赤金板合攏成為旋梯的最後一道階梯之時,他都忍不住抹了一把汗。

這才第四關而已。

方鴴抬起頭,心中不由對這地方產生了一些敬畏之心。

字元,單陣。

萃取,純化。

這些都是對於工匠基礎的考驗。

但工匠的基礎,方才是一切更高層次鍊金術的基石。當初他在卡普卡學習之時,便不止一次得到這樣的告誡。

而這裡的考驗之中,對於基礎近乎於苛刻的要求,更是讓他有如此體會。鍊金術其實是由許許多多不同環節構成的,而每一個環節即是這些所謂的基礎,每一個環節一丁點的提高——

當它們最終形成一個系統之時,帶來的提升往往是巨大的。

僅僅是四關考驗,便讓方鴴感到有了一些感悟。

不過他隱隱抓住了一些什麼,只是這樣的感受還並不明顯。

他抬頭看著通往下一關的旋梯,心中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這或許不僅僅是一個考驗,也是一種磨鍊自我的方式。只是不知過往經歷過這門後世界的每一位工匠——包括那個天才的loofah——他們當時經歷與體會又是怎樣的?

至於方鴴心中只有一些慶幸。

大多是選召者並不太重視基礎,因為他們有選召者系統。但當初他在卡普卡的經歷,卻為此刻打下了牢固的基石,他定了定心,才抬步向前。

他胸口的通訊水晶微微閃爍了一下,但很快暗了下去。

……

遠南樹海,‘鱘魚號’飛空艇之上。

飛空艇正搖搖晃晃穿過雲層,氣流迎面掃來,捲起甲板上‘少女’的長髮。

在粉絲心中,這位女王大約仍算得上是少女,只是冥自認為,自己可能已經老了。

這位嬌俏的女士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蔥白的指頭敲擊著暗紅色的通訊水晶,一隻手託著香腮,眼中透著濃濃的無聊之色。她伏身於船舷之上,看著下面一片片輕紗狀的雲,與雲層之下一望無際的樹海。

那裡是諾格尼絲,距離聖休安角國王港直線距離一千七百公里。

從上空向下俯瞰,偶爾能看到大陸之上的斷崖,瀑布與白色的雲海,從雲層之中若隱若現。

但這些風光迤邐的美景,她早已司空見慣,她已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一驚一乍的小女孩了,而那些曾經帶著她走過這些地區的前輩們,也一個個離開了這個世界。

現在輪到她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引得旁人不住側目。

通訊水晶上,發過去的資訊皆盡是石沉大海,她一點也不意外,心想那好玩的小傢伙一定是已經進入了千門之廳,奧丁那個人那麼雷厲風行,怎麼可能讓他有閒下來的工夫?

可憐的小傢伙,她心情一下子明媚起來。

於是又轉而向另一個id發去一段資訊:

“在?”

“在呢,冥姐。”

那個叫人看了便有些沮喪的社群頭像,一下亮了起來,那個頭像的畫風,大約是那種所謂的喪文化。冥看著這個頭像,便不禁搖了搖頭——搞不懂這些年輕人的東西。

她大概真老了吧。

頭像的id,是lofaah,但冥知道,這姑娘是個馬甲大師。

她有不少粉絲,但真正瞭解她——甚至見過她的人都不多。

不過冥大約算得上是一個,雖然對於她這個‘老師’,對方似乎並未有太多尊敬之意——插科打諢倒是有的。她頂了一下心,才問道:

“你還記得當初千門之廳的事嗎?”

“冥姐,求抱抱親親!”

冥腦海之中頓時浮現出一個正滿地打滾的青春少女,眉頭一下豎了起來:“走開,死丫頭。”

“哎呀呀,怎麼又提起那回事了?”

“我問你正事呢,認真點,”冥沒好氣道:“說說當初的情況。”

“也沒什麼好說的,前面蠻簡單的,基本都是基礎,”loofah這才答道:“不過對於選召者有點麻煩,需要多花一點時間。好在那裡面時間流速與外面不同,平均兩三個小時一扇門,一般人也應該過去了。”

“我問的不是一般人,我問的是你。”

“我嘛,”loofah發了一個笑嘻嘻的表情:“商業秘密,冥姐。”

“臭丫頭。”

千門之廳的圓形廣場之上。

蕾雅忽然抬起頭來,一滴水珠從上面虛空之中滾落下來,落在她光潔的腦門上,啪嗒一聲,水花四濺。她有點可愛地揉了揉額頭,攤開手心,看著溼漉漉的小手。

心想外面開始下雨了。

而不遠處。

放置在地上的沙漏翻轉了一圈,正開始重新計時。

門外的時間,走完了第一個刻度——半小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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