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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很快結束,赤羽七人還是一樣,每天都要去劉景濁三千里外待半個時辰,不為別的,就為煩他。

不過看起來,劉景濁好像並不受影響。

人家一天翻著自己的書,反正以他為中心,方圓三千里沒有任何妖族敢踏足。

說句實話,這七位天驕,還沒有如此憋屈過。

見七人氣勢低迷,禍鬥笑著說道:“學學人家玄衣,雖然敗了,但不氣餒,人族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孤木難支,就他劉景濁一個合道之下無敵手,等到我們這些個老傢伙可以下場之時,他還能無敵嗎?”

青夭嘟囔道:“話是這麼說,就是不得勁兒。”

禍鬥便說了句:“你師父差點兒被劉顧舟殺了,你差點被劉景濁殺了,是挺不得勁的。”

青夭嘟囔道:“司閽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此時,一個近半月不現身的中年人,拖著疲憊身子登上了城樓。

就連坐在帳中的玄衣也沒忍住睜開了眼睛,這位不差先生,終於是捨得摘下面具了?

紫珠扭頭看了一眼,咋舌道:“我還以為不差先生是什麼絕世容貌呢,原來也就是個尋常摳腳大漢啊?”

面具下的那張臉,自然是陳家家主的臉。

禍斗轉頭問了句:“軍師不必想那麼多了,自打他劉景濁來了以後,咱們輸贏各半嘛!最終獲勝的,肯定是我們。”

另外傳音一句:“答應你的早就兌現了,不過你可以再提要求的。陳氏老家主的魂魄,自你登上城頭以來,折磨了幾年了吧?”

陳晚渡傳音道:“想知道我為什麼對這九洲有這麼大的仇怨嗎?”

禍鬥笑道:“你想說,我就聽著。”

陳晚渡盤膝坐下,沒有傳音,而是呢喃道:“我也是個俗人,為了女人。我活到現在,九百歲了,唯獨年輕時候喜歡過兩個女子。第一個女子,我掏心掏肺對她,人家卻對我置之不理,最後寧願與那老東西生下龐梅,都不願回頭看我一眼。”

禍鬥笑道:“所以你因此懷恨在心,被陳家老祖發現,拉你入夥兒?”

陳晚渡點頭道:“第二個,就是龐梅了,幾十年後她長大重返拒妖島,天賦極好,長得跟她母親幾乎一模一樣。我還是真心實意對待她,可她寧願去喜歡趙自次都不願喜歡我。第二次與第一次不一樣了,得不到,那就毀掉嘛!你們肯定想不到,我把她孃的屍體泡在藥酒之中,當著她孃的屍體,強行奪取她的陰元的。那時老祖教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七位天驕,裡邊五個是妖族,藍柊柊是人族,紫珠是遠古金丹所化,嚴格來說不算是妖。但他們七人都有一個人族先生,都讀過書。

聽到陳晚渡如此變態,幾人齊齊皺起眉頭。

陳晚渡自然察覺到了七人神色變化,但他不在乎。

人也好,妖也罷,即便不人不妖,又有何妨?

誰能活到最後,誰就是對的。

他淡然道:“七位天驕,我對人尚且如此,何況是你們了。”

七人先後離去,無人搭茬兒。

於是陳晚渡問了句:“趙自次值不值得相信了?”

禍鬥淡然道:“與陳黃庭一樣,無所謂信不信,拿到想要的就行了。”

拒妖島上,阿祖爾與陸聃在陳晚渡的宅子下方,發現了一處密室。

進去之後,只一眼,阿祖爾便恨得牙癢癢。

陸聃緊緊皺著眉頭,沉聲道:“他,才是妖啊!”

數十個透明罈子,裡邊泡著的,都是赤身裸體的女子!

他陳晚渡,真該死啊!

劉景濁本體早已回了戰場,白小豆與姜柚下場之後,都沒多少笑意。

今早回來之後,進屋倒頭就睡,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天知道。

直到次日清晨,還不見她們起來練劍,劉景濁便先去敲了白小豆的門。

畢竟長大了,又是女孩子,不好直接推門進去的。

片刻之後,白小豆走來開啟了門,輕聲道:“師父,我就來了。”

劉景濁搖頭道:“今日可以不練劍,我能進去嗎?”

白小豆直翻白眼,嘟囔道:“小時候師父說,我永遠不用討好師父,難道師父想進我的屋子還得我答應才行嗎?”

劉景濁笑著進門,又打量了一番白小豆穿著,無奈道:“柚兒教你這麼穿的吧?”

上半身穿著沒袖子的短褂,下半身是剛剛到膝蓋的短褲,這一看就是姜柚的穿法兒。

白小豆點了點頭,輕聲道:“我是覺得柚子說的也有道理,這麼穿出去也無妨的。之前在棲客山,我偷偷去三字塔翻過文獻,上古時候,男人女人都這麼穿,男人還不用留長髮呢!因為這個,我還跟先生吵過架。”

劉景濁點頭道:“這麼穿沒什麼,別跟柚兒小時候一樣,動不動肚臍眼兒都露在外面,你說我不罵她罵誰?你跟教書先生說古時候男人都不用留長髮,肯定還說了,是有了儒家,有了個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的說法兒之後,才開始蓄髮蓄鬚的吧?”

白小豆點頭道:“就是,然後先生說我讀了幾本野書,就在堂上大放厥詞。”

劉景濁站起來,輕聲道:“坐那兒,師父給你梳頭。”

白小豆啊了一聲,嘟囔道:“要不還是算了吧?師父梳頭賊疼,我小時候最怕師父給我洗臉梳頭了。”

劉景濁呵呵一笑,“今日你們兩個都得來,以後想讓我梳頭還沒機會呢!”

白小豆只得坐在椅子上,劉景濁則是如同多年前一樣,給小丫頭梳頭。

劉景濁輕聲道:“我看了戰報,你斬殺近三十頭元嬰,還救了好幾個同境修士,做的很好了。”

白小豆略微低頭,呢喃道:“可我身邊還是死了很多人,有個玉竹洲的老前輩還給我米酒喝呢,可下一刻,他就被拉去妖潮之中了。”

劉景濁輕聲道:“那就記住他,以後有機會去玉竹洲,去他的山門拜訪。”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人在戰場上,身不由己,既然見識過了,以後就對戍邊人尊敬些。起碼……起碼白桃女俠也曾下場殺妖,對嗎?”

白小豆猛地轉身,將劉景濁攔腰抱住,哽咽道:“可我師父一個人在戰場最前面。”

劉景濁笑著按住白小豆的腦袋,將其緩緩推開,笑盈盈說道:“呀!我家豆豆咋個這麼好看了?”

白小豆嘟囔道:“哪兒有柚子好看。”

劉景濁感慨道:“我現在想起以後你們會帶個男的回來見我,我就恨得牙癢癢。”

幫著白小豆梳好了頭,劉景濁便去了對門,一樣敲了敲。

劉景濁人還沒進去,先伸手進去揪住姜柚耳朵,“二十好幾奔三十的人了,你瞧瞧你穿的這是啥?”

姜柚疼的直咧嘴,還在犟,“我是離洲人啊!我們都這麼穿,師父……疼,疼。”

劉景濁這才鬆開手,越看越氣啊!

姜柚嘟囔道:“換成別人,師父還說嗎?”

劉景濁氣極,但轉念一想,換成別人,會覺得那是人家的自由,再說又不是多過分,也是天熱,沒法子嘛!

可自家孩子,總是忍不住想說兩句。

劉景濁只得轉而說道:“她不出門,你也不出門?你什麼時候也這麼多愁善感了?我印象裡的姜柚,應該是我走我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才對吧?”

姜柚嘟囔道:“上戰場就要死人,誰都有準備的,想也沒用。我只是……瞧見那麼多人前仆後繼的,甚至有人為我擋住了妖族,我覺得我太沒心沒肺了,慚愧。還有,師父這八年怎麼過的啊?師父是什麼樣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所有戰死的人,原因都得落到我師父的身上,我心疼。”

劉景濁沒說話,轉頭扯來一張椅子,輕聲道:“坐那兒,我好像沒給你梳過頭吧?”

姜柚撇嘴道:“小時候靠腿上睡覺都不讓,還梳頭呢!”

劉景濁笑道:“那就補上。”

略微一頓,劉景濁又說道:“別覺得我偏心,你小時候也算是錦衣玉食,豆豆不一樣。你雖然沒心沒肺的,但你會開啟心房去接納別人,可豆豆不會。”

姜柚搖頭不止,“我真沒覺得師父偏心,再說我怎麼就沒心沒肺了?說我沒心沒肺才是偏心呢。”

好大個姑娘了,但劉景濁總覺得她還是個孩子。

對於姜柚,劉景濁就說的多了些,因為這丫頭骨子裡有點兒……怎麼說呢,瀟灑吧。

“記住,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不能被憤怒衝昏頭腦。我再給你立個規矩,不管什麼時候,別在沒有勝算時衝動。另外,我要是不在了,抽空多去陪陪你師孃。”

姜柚一下子皺起眉頭,沉聲道:“師父!”

劉景濁笑道:“想哪兒去了?我以前不是說過嗎,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好久。”

等到兩個姑娘都穿戴好了,站在院子裡。

劉景濁便問了句:“有個機會,去一個地方,會很兇險,但只要進去還能出來,就有可能境界比我還高了。你們兩個,誰想去?”

姜柚搖頭不止,“我可不去,兇險是小事情,我是懶得去。”

白小豆看向劉景濁,輕聲道:“師父,我想去,出來之後我就去拿我的劍!”

劉景濁笑道:“逗你們玩的,走吧,練劍去。”

想的是孩子長大了,應該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可一說出來,馬上後悔了。

說到底還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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